第九节
人知道一点儿稼穑之艰难,不要以为饭是容易吃的。
走到八卦亭卖竹器的地方,就流连了好久。细工竹器买了些,又买了两张竹椅,是二小姐要的。东西买得不少,便叫高升先拿到双孝祠去。
女的同年轻人正在摸铜羊时,郝达三忽瞥见有三个少年,头上都打的围辫,梳的松三把,穿得花花绿绿的一身,满脸流痞气。有一个还将搭发辫的绿绦,从背后拉来,在手指上甩着圈子。都一步不离的,就在他女儿身边挤。大小姐伸手摸铜羊时,有一个穿枣红领架的,也挨着她的肩头伸过手来。留心看大小姐等,仍然有说有笑,毫不觉得。郝达三已经不高兴了,催着大家快走,一面横着眼睛把那三个 了一眼。
走到降生台下,大少爷已牵着二小姐上去了。大小姐也要上去,太太说是太高,怕她头晕,姨太太也不上去。大家正在议论时,那三个人好象是有意的,便从太太与大小姐之间,横着身子挤了过去。那个穿枣红领架的,还拿肩头把大小姐一撞,大小姐本能的向后一退,听见那人口头低低念道:“好一朵鲜花,真香呀!”大小姐登时满脸通红,太太生了大气,便开口骂道:“你这些婊子养的!走路不带眼睛吗?”
那三个已走上了石阶,有一个便转身说道:“出门游逛,是要受点挤的哩!你怕挤,就莫出来!”
郝达三本想不多事的,但不能不开口了,只好瞪着眼睛,摆出派头来吼道:“混帐东西!你要怎么样?”
三个都站住了,一个把眉毛撑起,冲着郝达三道:“咦!开口就骂人,谁怕你打官腔?告诉你,怕你的不来惹你了!”
第二个道:“去问他,他是个啥子东西?老子们摸了他啥子?他敢动辄骂人!”
大少爷站在土台上面,不敢下来,二小姐已骇哭了,死死的撩着哥哥,叫走,三老爷是只会慢条细理谈论,只会教训下人,不会吵架的。只靠太太姨太太两张嘴抵住空吵。大老爷气得只是大喊:“反了,反了!没有王法了!……高升!……高升!……”大小姐骇得面无人色,抓住三叔,只是打战。看热闹的便围了一大堆。
三个人并且都扑上前来。一个指着太太道:“你这婆娘,少要在人跟前绷架子!你的底细,怕老子们不晓得吗?柿子园的滥货,老子耍够了的!”
那穿枣红领架的吼道:“同那婆娘说啥子?把这嫩货带去烧烟去!”公然向大小姐身上动起手来。大小姐连连向三叔背后躲,大老爷挺身向前,被第三个一把将领口封住,简直没法解开。看热闹的人好生高兴,全笑了起来。
穿枣红领架的更是得意,挽起衣袖,正待扑向三老爷的身后。大小姐也预备着要哭喊了。局势忽然出人意外的转变过来。
因为那穿枣红领架的少年肩的头上,忽着人重重一拍,同时一片很粗鲁的声音,沉着的喊道:“朋友,这地方不是找开心的罢?”
三个人都车过身去,只见齐扑扑站了三个汉子,与他们正对着。两个是高头阔膀,一脸粗相,腰带中间凸起一条,似乎带有家伙的样子。
“咦!弟兄,没要抓屎糊脸,我们河水不犯井水!”这就是指着郝太太喊滥货的那个人说的话,声调已经很和蔼了。
一个矮身材的汉子道:“不行,莫放黄腔!大路不平旁人铲,识相的各自收刀捡挂,走你的清秋大路,不然,拿话来说!”
那个抓郝达三领口的少年插嘴说道:“这样说吗,有让手没有?”
两个高汉子便猛的向后一退,一齐把腰躬着,瞪起两眼道:“没让手!……把家伙亮出来!”两个的手都抄在腰间去了。
穿枣红领架的忙赔笑道:“动不得手!他是黄的!”
三个汉子都大笑起来道:“我看你们都是黄的!不要装吂吃相,陪老子们烧烟去,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