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告文学的人非学生我莫属!手里掌握着这样的爆炸性题材,老师,您说,我不狂妄谁还配狂妄?
《国民文学》至今没给我消息,希望老师能帮我催一催。
这里的李艳是个“蝴蝶斑脸瞪眼子”,可能就是您记忆中的那位“白脸瞪眼子”,脸上的蝴蝶斑很可能是多次非法怀孕所致。她对我说,她的沟里土地极其肥沃,炒熟的种籽也发芽。还说,她每次流下来那些不足月的胎儿,都被医院里的大夫抢去吃了。据说那种六七个月的婴儿营养价值极高,我想有道理,鹿胎不是大补气血吗?毛蛋不是养血怡颜吗?
寄上新作《神童》。此篇所用手法是“妖精现实主义”,老师斧正后,请再寄《国民文学》,不敲开这个鬼门关我誓不罢休!哪怕你门槛比天高,我也要用青春撞折你的腰!
敬祝著安!
学生:李一斗
《神童》
读者诸君,不久前我为你们写过一个肉孩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我特别刻意地描写过一个包裹在红布里的男孩形象,大家或许还记得他那两只不同寻常的眼睛:细细的,闪烁着冷冰冰的成熟光芒。这是一双典型的阴谋家的眼睛。这双眼睛不是生长在阴谋家的脸上而镶嵌在一位不足三尺的孩子脸上,所以才令我们难以忘怀,所以才令酒国市郊的善良农民金元宝心惊肉跳。在这个一万多字的故事里,我们不可能追本溯源,去描写这婴孩的身世,他一出场就是确定的形象:不足三尺的男孩身躯,茂密僵硬一头乱毛,两只阴谋家的眼睛,两扇又厚又大的耳朵,一副沙哑的嗓子。他是一个男孩,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故事在烹饪学院特别收购部里展开,时间是从傍晚开始的。读者诸君,“我们的故事其实早就开始了。”
这晚上有月亮,因为我们需要。一轮又大又鲜红的月亮从烹饪学院的假山石后冉冉升起,玫瑰色的光辉使他们面色温柔,月光斜射进来,从双层玻璃窗里,好像一匹红瀑布。他们是一群男孩子,如果您看过我的《肉孩》,就应该熟悉他们。那个小妖精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很快就要成为他们的领袖或者霸王,等着瞧吧!
这群孩子的眼泪在太阳落山前就流干了。他们的脸上污迹斑斑,嗓子沙哑,这自然不包括小妖精。他才不会哭呢!孩子们哭的时候,他倒背着双手,迈着方步,像一只长鹅,在这间漂亮的、有山有水的大房子里兜圈子。有时,他还对准那些发出响亮哭声的孩子的屁股,狠狠地端一脚。被踹的孩子往往发出最响亮的一吼,便转入低声的嘟嘟哝哝的抽泣。他的脚成了治疗哭嚎的良药,就这样他把三十一个孩子端遍了。在那个最小的男孩的抽泣声里,孩子们看到了像一匹红马驹一样的可爱月亮在假山石上跳跃。
他们拥挤到窗口,手把着窗台,往外观看。挤不到前面的,就把住前边的肩头。一个腮上沾着鼻涕的小胖子举起一根胖胖的手指,呜呜啦啦地说:“月妈妈……月妈妈……”
另一个孩子巴咂着嘴唇说:“月姑姑,不是月妈妈,是月姑姑。”
小妖精冷笑一声。冷笑从高处传来,好像猫头鹰的叫声。孩子们打着哆嗦,回头搜索。他们看到小妖精蹲在房中假山的顶上,红色的月光照耀着他,必然也照耀着他的红衣裳。他像一团燃烧的火。假山腰里那道人造的小瀑布像一匹舒展的红绸子、漂亮地、持续不断地跌落在山下的水池里,水声清脆,溅起的水花宛若一串串红樱桃。
孩子们不再看月亮了,都转过身来,挤成一团,怔怔地望着他。
他低沉地说:“孩子们,竖起你们的耳朵,听老子说——那玩意儿,那红马驹似的玩意儿,不是妈妈,不是姑姑,那是一个球,是一个天体,围绕着我们团团旋转,它的名字叫月球!”
孩子们傻乎乎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