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们技艺超群,鬼斧神工!”
党委书记和矿长帮腔道:“这还不算好的呢!我市烹调学院特烹部那位女教授制作的男孩,眼睫毛都会忽扇,没有一个人敢下筷子哩!”
“老丁同志,放下您的武器,拿起您的筷子,与我们一起来欣赏这道绝世佳肴!”金刚钻垂下投降的双手,殷切地招呼着丁钩儿。
“不!”丁钩儿严肃地说,“我宣布退出你们这吃人的宴席!”
金刚钻脸上显出了一丝丝愠意,不卑不亢地说:“老丁同志,您太固执了。我们都是高举着拳头在党旗前宣过誓的人,为人民谋幸福是您的任务也是我的任务,不要以为天下只有你是好人。吃过我们酒国婴儿宴的人,有德高望重的领导人,也有世界五大洲的尊贵朋友,还有国内外大名鼎鼎的艺术家、社会名流。他们用盛赞对待我们,只有您,丁钩儿侦察员,对着一片热诚款待您的人,举起了手枪!”
党委书记或是矿长帮腔道:“丁钩儿同志,是什么样的妖风迷雾蒙蔽了您的双眼?您知道不知道,您的枪口对准了的,不是阶级的敌人,而是您的阶级兄弟!”
丁钩儿持枪的手脖子酸软,枪口渐渐下落,他的眼前迷蒙一片,那只缩回茧壳的美丽蝴蝶又开始向上爬行,恐怖的感觉沉重如巨石,压着他的肩头,他感到自己立场不稳,骨骼随时都会瓦解,面前是一个散发着臭气的无底泥潭,陷下去就不可自拔,陷下去就是灭顶之灾。但那个调皮的小家伙、香气扑鼻的小家伙、坚决站在他母亲阵线上的小儿子,正坐在莲花一样形状、莲花一样颜色的仙雾里,对着我,对着我举起了他的手!他的手指短促,肉滚滚的,肥美异常。手指上的纹路一圈圈陷进去,一共三圈,手背上有四个肉涡涡。他的甜蜜的笑声在香气里缭绕。莲花升腾,孩子随之升腾。肚脐眼儿圆圆,天真童趣,像腮边的酒涡。你们这些花言巧语的强盗!休想蒙混过关!被你们煮熟了的婴儿对着我微笑。你们说不是婴孩是名菜?哪里有这样的名菜?战国时易牙把儿子蒸熟献给齐桓公,其味鲜美,宛若羊羔胜过羊羔,易牙们,哪里跑?举起手来,接受审判。你们不如易牙,易牙烹自己的儿子,你们烹别人的儿子。易牙是封建地主阶级,效忠王是最高准则;你们是领导干部,杀百姓的儿子喂自己的肚子。天理难容!我听到儿童们在蒸笼里啼哭,在油锅里啼哭。在砧板上啼哭。在油、盐、酱、醋、糖、茴香、花椒、桂皮、生姜、料酒里啼哭。在你们胃肠里啼哭。在厕所里啼哭。在下水道里啼哭。在江河里啼哭在化粪池里啼哭。在鱼腹里啼哭在庄稼地里啼哭。在鲸鱼、鲨鱼、鳗鱼、鱿鱼、带鱼等等的肚腹里,在小麦的芒尖上、玉米的颗粒里、大豆的嫩荚里、蕃薯的藤蔓上、高粱的茎杆里、谷子的花粉里等等啼哭。哭啊哭,令人不忍卒听的啼哭声,从苹果里、鸭梨里、葡萄里、桃里杏里核桃里发出。水果店里是婴孩的哭声。蔬菜店里是婴孩的哭声。屠宰场里是婴孩的哭声。酒国的盛宴上回响着一个个被害男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哭声。我不对你们开枪对谁开枪?
他看到几张油光光的脸在红烧男孩的迷雾里漂游着,像碎玻璃一样的光芒时隐时现。他们的稍纵即逝的脸上竟然挂着油滑的、玩世不恭的、或者是轻蔑的笑容。怒火满腔。正义的、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映得满室通红,荷花般辉煌。他大吼一声:畜生们、你们的末日来临了!他听到这吼声在头上发出,很陌生。声音撞到天花板上,无声地破碎,声音的碎片像调落的花瓣一样,拖曳着烟一样的腥红尾巴,纷纷摇动,落满了酒席。他用力扣动了扳机,对着那些碎玻璃一样的脸,那些镶着碎玻璃的脸,那些奸邪的笑容。扳机卡嗒一响,撞针疾速前去,撞在那颗铜光闪闪的可爱子弹的绿屁股上,火药燃烧,速度看不见,气体受压迫,向前冲啊、向前向前向前,前,前。弹头与巨响飞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