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审判——唐颂
讽刺意味的事情,是别人从报纸上看到,然后传开来的。报纸上说有人和妻子吵架,之后一气之下决定自杀,就咕噜咕噜喝下了一瓶农药,结果却没死成,就是因为那农药是假的。所幸捡回一条性命,家里人特别高兴。为此,还点了串鞭炮庆贺。)他醒来的时候棺材已经被钉子封上了,到处黑黢黢的。落葬的时候他甚至听得见那一锨锨泥土洒落在棺材上的声音。直到喇叭声停了,人们也都已经在夜幕里走远了,他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棺材和坟墓里逃了出来。
我们听得目瞪口呆。可想而知,这三年来他一直过昼伏夜出生不如死的生活。至于其中滋味,我们却无法想像和感同身受。对他来说,生活的节奏已经慢了下来,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停顿、静止和迟钝,迟钝到没有以后。
我说,全叔,到底是谁想害死你呢?
我们正说着话,却看见远处有人一边喊着我和狗蛋的名字,一边举着火把向我们这边走来。我分辨得出人群里有德远叔叔,狗蛋他爸爸妈妈,还有我的父亲母亲的声音。
我说,狗蛋,德远叔叔他们找过来了。
狗蛋只顾咧着嘴傻笑,露出满嘴的黄牙,有几颗已经乌黑,可能是平日里糖吃得太多了,牙齿已经烂得不像样子。
我和狗蛋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们各自的爸爸妈妈,喊着德远叔叔。然后,我们看见那排火把像条龙似的,飞快地向我们这边移动。直到气喘吁吁地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他们已经急得已经是满脸的泪水。这些冷热交加的泪水。
德远叔叔说,现在好了。咱们都回去吧。只要两个孩子没事就好。
这时,我才想起李全。可能是刚才我们俩都太兴奋了,没注意到李全,这会儿也不知道他藏到哪儿去了。
狗蛋说,我刚才看见全叔叔了。
大伙儿都觉得奇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哪个全叔叔啊?
狗蛋搔了搔头说,就是李全叔叔啊。
人群里顿时开始骚动起来。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条爆炸性新闻。
狗蛋他妈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疯了,还是撞了邪了啊?你全叔叔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喝农药死了啊。
那瞬间,李大富脸上的表情最为丰富和复杂,他尖叫了一声之后,跌坐在地上。然后听得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
我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我用力地拍了拍狗蛋的后脑勺,说,狗蛋你胡说什么啊?别再装神弄鬼来吓唬大家了,再装下去,小心把大伙儿都吓死啊。我刚才差点没被你吓死。我边说边冲狗蛋使眼色。狗蛋一看就明白,一直以来,我们俩都配合得很默契。
狗蛋嘿嘿一笑,没吓着你们吧?
大伙儿这才回过神来,一起数落狗蛋的不是。尤其是狗蛋的爸爸李大富,站起来走到狗蛋跟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兔崽子,想吓死人啊你?
此后,我和狗蛋又去了乱葬岗几次,却始终都没有再次碰见李全。至此,我们已经在无意中失去了李全还活着的最直接有力的证据。
课间十分钟的时间狗蛋又闯祸了。我们几个男生正在这边打乒乓球,其他几个女孩子则在另一边跳绳和踢踺子。狗蛋却不知发什么神经,径直走到了李兰面前,鬼使神差地在李兰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随着李兰的几乎是撕破了喉咙的一声尖叫,周围所有的运动全都在慌乱和无意识中停止了。大家全都齐刷刷地把目光聚集到李兰和狗蛋的身上。狗蛋呆呆地看着李兰,这个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子。而狗蛋为此付出的最快的回报就是李兰转过身来之后响亮的一个耳光。
狗蛋的脸上很快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仿佛烙铁印在上面似的,红红的。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狗蛋居然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