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英语应该是dried mushroom。但是酸菜鱼底料用英语怎么说呢?她半天没弄明白官员究竟为什么叫她上前。又被身后的人重复了几遍,杨红才听出官员是请她帮忙,先问她会不会讲中文。
这个问题杨红曾在心里反复自问自答了无数遍。
现在被问到你会讲汉语吗?反而不知怎样回答了。我会讲汉语吗?杨红问自己一句,又顺水推舟一般地回答:“会讲。”
官员听到这一句,很高兴地笑了,沾沾自喜地说:“我知道你会讲。”然后指着桌上一盒东西问杨红:“这是什么?”
杨红恍恍惚惚地觉得又回到了中学英语课堂上了,老师指着一些再明白不过的东西,比如她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什么的,嘴角挂着窃笑,一本正经地问学生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官员又问一遍。
杨红回过神来,认真看了看那个盒子和盒子里盛着的东西。这回可不是中学英语老师惯常指着发问的那些东西了,杨红看了一会儿,觉得用中文都答不上来。盒子里装的是一些貌似香肠、又胜似香肠的东西。形状像香肠,但颜色泛灰泛黑,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好说:“我不知道。”
“请你问问他。”官员指指站在杨红身边的一个男人。
杨红现在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原来自己的这一场虚惊,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这完全是个扔到人海里没法认出来的那种人,现在能荣幸地引起美国海关重视,也是因为他带的那盒东西。那人现在当然是急得手足无措,满脸冒汗。杨红还没开口,那人就像见到救命恩人一般,冲着她就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
杨红一句也听不懂,肯定不是普通话,肯定不是周宁的家乡话,好像连广东话也不是。杨红甚至怀疑那是不是中国话,说不定是越南话、柬埔寨话、泰国话什么的,因为那个男人生着一张马来人的脸,眉骨突出,嘴唇外翻,肤色偏黑,应该是那一带的。
“他说什么?”官员问道。
“我不知道。”杨红说完这句,觉得四周一片安静,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反而灵魂出窍般地想起朱彼得说过的笑话。他曾问口语班的人,说如果你只能学三个英语单词,你应该学哪三个词?那些年轻的女孩就娇憨地说要学“我爱你”,结果朱彼得说答错了,你们应该学“我不知道”这三个词。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现在你能对这个官员说“我爱你”?
杨红又说一遍:“我不知道。”
官员狐疑地看了杨红一眼,又把她的护照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软中带硬地问:“你是中国人吗?你是从中国来的吗?”
杨红恨不得回敬他一句:那护照上不是写着吗?但自己的英语还没纯熟到可以吵架的地步,只好简单地回答:“是的。”
官员仿佛找到了杨红逻辑中的一个大漏洞一般,举起她和那个男人的护照,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中国人,他也是中国人。他说话你不懂?”
可能因为他讲得慢,杨红不费力地就听懂了这几句,但她张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只在心里责怪朱彼得百密一疏,口语班里没有讲到这一个场景,所以自己没有操练过这方面的回答。
如果不是语言障碍,杨红差不多要给那个家伙上一堂政治课了,不扯远了,就从中国有五十六个民族说起,这些民族大多都有自己的语言文字,中国还有数不清的方言,中国人听不懂中国人的话是很正常的,不要说这个从未谋面的汉子,就是我自己的公公婆婆,我也是听不懂的。
杨红在心里试图将这些话翻译成英语,然后一气呵成地说出来,好说服这个官员,但已经有另两个官员走过来,很客气又很坚决地把她和那个男人带到一间办公室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