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
“你知道我们在下什么棋?”
“象棋,围棋,五子棋。”我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错啦。”他们说,“我们在下跳棋。”
他们再次哈哈大笑,我再次看到他们两个一只手捂住自己肚子的部位,另一只手搭在对方肩膀的部位,两个骨骼节奏整齐地抖动着。
我也笑了。十多年前,他们两个相隔半年来到这里,他们之间的仇恨没有越过生与死的边境线,仇恨被阻挡在了那个离去的世界里。
我寻找父亲的行走周而复始,就像钟表上的指针那样走了一圈又一圈,一直走不出钟表。我也一直找不到父亲。
我几次与一个骨骼的人群相遇,有几十个,他们不像其他的骨骼,有时聚集到一起,有时又分散开去,他们始终围成一团行走着。如同水中的月亮,无论波浪如何拉扯,月亮始终围成一团荡漾着。
我第四次与他们相遇时站住脚,他们也站住了,我与他们互相打量。他们的手连接在一起,他们的身体依靠在一起,他们组合在一起像是一棵茂盛的大树,不同的树枝高高低低。我知道他们中间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我向他们微笑,对他们说:
“你们好!”
“你好!”
我听到他们齐声回答,有男声和女声,有苍老的声音和稚嫩的声音,我看到他们空洞的眼睛里传递出来的笑意。
“你们有多少人?”我问他们。
他们还是齐声回答:“三十八个。”
“你们为什么总是在一起?”我继续问。
“我们是一起过来的。”男声回答。
“我们是一家人。”女声补充道。
他们中间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为什么你只有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我低头看看自己左臂上的黑纱说,“我在寻找我的父亲,他穿着铁路制服。”
我面前的骨骼人群里有一个声音说话了:“我们没有见过穿铁路制服的人。”
“他可能是换了衣服来到这里的。”我说。
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爸爸,他是新来的吗?”
所有的男声说:“是的。”
小女孩继续问:“妈妈,他是新来的吗?”
所有的女声说:“是的。”
我问小女孩:“他们都是你的爸爸和妈妈?”
“是的。”小女孩说,“我以前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现在有很多爸爸很多妈妈。”
刚才的男孩问我:“你是怎么过来的?”
“好像是一场火灾。”我说。
男孩问身边的骨骼们:“为什么他没有烧焦?”
我感受到了他们沉默的凝视,我解释道:“我看见火的时候,听到了爆炸,房屋好像倒塌了。”
“你是被压死的吗?”小女孩问。
“可能是。”
“你的脸动过了。”男孩说。
“是的。”
小女孩问我:“我们漂亮吗?”
我尴尬地看着面前站立的三十八个骨骼,不知道如何回答小女孩脆生生的问题。
小女孩说:“这里的人都说我们越来越漂亮了。”
“是这样的,”男孩说,“他们说到这里来的人都是越来越丑,只有我们越来越漂亮。”
我迟疑片刻,只能说:“我不知道。”
一个老者的声音在他们中间响了起来:“我们在火灾里烧焦了,来到这里像是三十八根木炭,后来烧焦的一片片掉落,露出现在的样子,所以这里的人会这么说。”
这位老者向我讲述起他们的经历,另外三十七个无声地听着。我知道他们的来历了,在我父亲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