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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实不用探听,年年都有这么一次:夏天一下大雨,干渠肯定涨水。但这一次看来非同往常,农工们踌躇着:

    “咋办?他妈的都去,谁看家呀?”

    “胡扯淡!连他妈命令也不会发!”

    “看头头们去不去,头头们不去咱们也不去!”

    “对!干渠真一决口,大水下来,连家里一个碗也剩不下!”

    “还有娃娃咋办呢?”妇女们喊。

    但是,头头们吹了哨子,都扛着铁锹跑到积满泥水的道路上来了。曹学义穿着部队发的胶布雨衣,扯着嗓子大叫:

    “快!男的都去!妇女留下看家。水火无情,大水下来可不挑挑拣拣,哪家都逃不了!”

    叫了一长串话,最后嗓子也变音了,大家才明白事态的确严重,于是男人们扛起了锹,捎起了背篓,躺着泥水,纷纷向村庄西边跑去。妇女们赶紧跑进屋去抱起娃娃,呆呆地坐在炕上。

    畜牧班长带领放马的、放牛的、放羊的、喂猪的到库房去抱麻袋,准备装进沙土往决口里扔。还离得很远,就能听见大渠坝上一片嘈杂的喊叫,等我们连跌带爬地赶到大渠坝,那里已经挤满了人,公社的老乡也来了,比我们农场的工人还多,每个队只顾加固直对着自己村庄的一段渠坝,好象水从别的地段冲下来是不会淹着自己村庄似的。人们在大渠坝坡爬上爬下,就和阴天出洞的蚂蚁一样。

    大渠并没有决口,但渠坝西面已经成了一片汪洋。从我站的渠坝到山脚下,见不到一块陆地,见不到一棵树。黄褐色的水面上浮着大片大片雪白的泡沫,象是南极洲里漂浮的一座座冰山。从山上冲下来的老鸹柴、朽树杂草和羊粪,被水漩聚成团,在水面打转,仿佛在寻找从哪里冲出去最合适。只要有一阵微风吹来,水面上立即掀起巨大的波浪,啪啪地冲击着渠坝。这对从来没有见过大海的西北农民来说,真是惊心动魄的壮观。

    水不是大渠里涨出的,而是从山上下来的山洪。大渠坝这时正好起了防洪堤的作用。此刻,山洪离坝顶只有不到一尺的高度了。倘若渠坝决开一个口,不论在哪一个地段,从这里直到山脚下几百平方里的洪水就会一泄而下,把渠坝东边的几十座村庄全部推光。

    目前没有别的办法,灌溉渠上是没有泄洪涵洞的,并且也无处可泄汪洋大海般的洪水,只能不停地向坝顶上运土,把渠坝加高。人们忙乱地干了一阵,开始逐渐有了组织。坝上坝下,一行行地排开传运的行列:坝下的人铲土,中间的人一篓篓传上去,坝上的人负责加固。

    “只要水再不往上涨就行了……”

    “妈的!这么大的水,要冲下来跑都跑不及!”

    “你会浮水么?”

    “咱们都是旱鸭子,谁会浮水?!”

    是的,在荒漠和山区长大的农牧民,会游泳的人极少。

    “别怕,死了就浮上来了!”有人笑着安慰大家。

    “淹死的人,男的肚皮朝下,女的仰面朝天。”

    “这还分男女吗?”

    “可不!就跟在炕上一样……”

    忽然,有人在坝顶喊叫起来:

    “看,那是个啥?是不是死人?”

    坝顶上的人们顺他的手指望去,果然是具尸体,穿着草绿色的上衣,悠悠然地在四面不着边际的水上浮荡。

    “哎呀!肚皮朝下,准是个放羊的!”

    “他妈的,羊呢?咋不见死羊?”

    “没准是山上林管所的……”

    出现了死人,人们更恐慌了:

    “快呀,快呀!来土,来土!……”

    “加油!这坝一倒,咱们都跟那家伙一样了!”

    我在坝顶负责加固,一篓一篓土传到我手上,我挨顺序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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