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才知道那是梦,毛骨悚然的一场噩梦……”
“但这不一样啊,依!我知道你在边疆受了很多苦,但我们的戏剧跟这不一样!你的梦里,失去墙,那是因为你害怕失去保护,而我们在梦想里消灭墙,恰恰是要消灭隔离,消灭敌意……”
“可危险就危险在这儿!丁一你听我说,恐怖就恐怖在这儿!就怕你消灭不了隔离,反倒消灭了保护!”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
“怎么就肯定不会?”
“因为,因为我们那都是自愿的。对了,这两种‘无墙之夜’的不同就在这儿:边疆,那是强迫,而戏剧是自愿的!”
依默默着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把声音放得很轻:“你以为,自愿的,就都靠得住吗?”
“我宁愿相信。”
“姑父当年也是自愿的呀!”
丁一一惊:“依,你也相信姑父是坏人?”
依摇摇头:“但他是自愿的。他出卖的人,和出卖他的人,都是自愿的。”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人都是靠不住的了?”
“丁一,听我给你讲件真事:在边疆,那些人,要我爸我妈和很多像我爸我妈那样的人向领导交心,要自觉自愿地把自己真实的思想都写出来。”
“这不一样!”丁一喊着:“依,这完全是不一样的!”
“他们说:你们要相信领导,要向领导上交心,把心里那些阴暗的角落,灵魂深处的一切,尤其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都主动地让领导上了解。你以为我爸我妈他们怎么着?他们无比虔诚。他们完全是自觉自愿地那样去做了,以为那样就能表达他们的忠诚,就能够赢得……”
“依,我跟你说,你听我跟你说这为什么是不一样的好吗?”丁一喊着:“他们的交心是单向的,可我们是互相的!”
“你听我说完好吗,丁一?甚至,领导上,让我爸我妈他们那些人互相也要那样,要互相坦白,互相监督,互相毫无隐瞒,要把‘私’字消灭在一闪念,而消灭‘私’字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们都亮出来见见太阳。那些天真的老人们就真的相信了,就真的那样去做了,把他们最隐秘的想法都告诉给了别人……可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但这还是不一样的!依,你听我说嘛,”丁一尽量把声音放得平和些:“我们的敞开心魂是平等的,没有一个指挥者或操纵者,而你爸你妈他们是在某些人的强迫下!”
依这才止住话头,好像激涌的波涛碰到了一处寂暗的深潭,忽然跌落。
“依,现在你听明白了?”
依的目光似也随之掉进了那处深潭——深潭之下条条暗流,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交错,汇聚,分离……再流向更加不为人知的地方。
“依?”
或许是那深潭太深太暗了吧。
“依?”
或许是那暗流太久太长了吧。
“依,我知道你受过太多的苦,受过太多的欺骗,但是你不会对这个人间已经没有信心了吧?”
依的身形已经回到了故乡,但依的心魂仍不知漂泊于何处。依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丁一说他没听清,但是我听见了:“你们的戏剧,不会助长出一个指挥者,或操纵者吗?”
唔,那个可怕的孩子!丁一你还记得吗?
丹青岛的传说
事后那丁反复问我:依肯定是那么说的吗?/我说:没错儿,她就是那么说的。/丁一说:我咋没听见?/我说:你没听见是你不愿意听见,不等于我也没听见。
及至见到秦汉,秦汉笑道:“嗯,有意思,我倒是赞成依。”
“哦?你赞成她什么?”
“说真的,”秦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