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除了一个,剩下的,就不会是爱情吗?自欺欺人,完全是自欺欺人。只不过呢,那一个,被现实所允许了,剩下的却都不可以实现,因此叫作:不现实。”
“但那都只是在现实里呀,”丁一说。
“是呀,”娥说:“在现实里,才可能有‘不现实’。”
“而在戏剧中,”丁一说:“不就都……都是可以实现的了吗?”
“是吧?”娥忽然间好像心事重重:“也许是吧,就像在梦里。”
丁一很是兴奋,但尽量压制着。
娥注意到了丁一的兴奋,却只报以淡淡一笑,甚至还有一点苦涩,或是讥嘲。但迅即,娥又扭过脸去朝向那一片渐渐熄灭着的城市,或渐渐活跃起来的星天,心魂像似陷入某些久远的事情里。
“嗨,那你说萨可不可以?”
“萨?噢,她嘛……”
“行吗,你说?”
“你是说,戏剧?”
“当然只是戏剧。”
“《空墙之夜》?”
“比如说,对,《空墙之夜》。”
娥以导演般的审慎,慢慢回想了一会萨;娥是见过她的,但形象已经模糊。
“那你该先问问她本人呀?”
“先问你。”
“我嘛……”娥从窗台上跳下来,踩着地板上依稀可辨的横线和竖线默默地走了一会,然后猛抬头说:“行,我没问题!”
“喔,你够厉害!”
但我看得出,娥的脸上仍有一丝讥嘲、隐笑,甚或是玩世不恭。
娥说:“我是想呢,说了半天咱总不至于叶公好龙吧?何况又是一部多么精彩的剧作!”娥似乎已从那久远的往事中挣脱出来,或是刻意要从那烦扰和苦涩中挣脱出来,因而更显得比往常干脆、豁达。
丁一说:“放心吧只是戏剧。”
丁一说:“放心,这里头绝没有性因素。”
娥说:“是吗?真要是那样我倒不放心了。”
丁一赶忙又说:“噢噢,当然也不是爱情。”“那就更麻烦了。既没有性也没有爱,请问您这戏剧是要实现什么呢?”
丁一张口结舌。我暗暗笑他:傻了吧?咱倒还不如实话实说!
娥说:“所以是不现实的实现,所以是不可能的终于可能,就因为那是人平时想要而不能要的,想说又不敢说的,是非凡的同时也是,危险的……”
标题释义
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期里,秦汉的那一句诘问成了情种丁一之“欲爱多向”的理论资源,或道德支持。“既然爱情是人间最为美好的情感,为什么一定要限制在尽量小的范围里呢?为什么不该让她尽可能地扩大?缩小,限制,防范,只许她老老实实不许她乱说乱动,这哪里像是对待什么美好事物?简直是对瘟疫,对洪水猛兽!”——他把这一套经他简约了或丰富了的理论不断地跟娥说,跟萨说,跟自己说,跟种种类类的道德家和伦理家们说,实践证明这一诘问不仅有超凡脱俗之美,更有其颠扑不破之真。
因而,可以这样说:所谓“我的丁一之旅”,既是这一句诘问的引发,又是这一句诘问的继续;既是我因之而有的一份惊诧,又是我由之而生的一种持续不断的热情,与盼念。或者这样说吧:“丁一之旅”既可能是我的前生前世,也可能是我的来世来生,但更可能是我行于某史,因闻此一诘问而激发的想象,而诞生的心愿。这心愿必将伴我生生世世,或这心愿即是生生世世之“我”。这心愿比天长,比地久——“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愿“绵绵无绝期”!
现在我可以说我在哪儿了。
现在我可以说,这千古行魂正行于何处了。
他既行于此史,亦行于彼丁,尤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