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种
老管家和福走后的第二天,一匹枣红大马驮着凉州城斋公苏先生,风尘仆仆赶来,听见马蹄声,少奶奶灯芯阴云翻滚的心哗一下亮了。她打西厢扑出来,也不管院里下人怎么看,情急地就唤,苏先生呀——
等老管家和福再次到北山时,一头毛驴儿已驮着二十岁的新娘果果刺,上了路。黄土漫漫的北山小道上,四月的唢呐声吹得人心要往死里死里烂,西北风一吹,老管家和福老泪纵横的双眼便让沙尘迷住了。有谁能想到,毛驴儿驮着果果刺要去的,正是老管家和福的外甥家。为阻断东家庄地给命旺添二房的愚顽之举,也为了少奶奶灯芯,老管家和福不得不瞒天过海,拿外甥的一生做代价,演这场戏。所幸,二十岁的果果刺还算是个让人满意的媳妇,可惜比外甥大了整整三岁。
又有谁想到,促使果果刺一家不计男方家底,抢在麦子拔苗前出嫁的,竟是后山半仙刘瞎子!老管家和福在外甥家和果果刺家来回奔波时,半仙刘瞎子不露声色,选在一个黄风遮蔽了天日的后晌,无意中闯进果果刺家,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神话,直说得果果刺的养父母心惊胆寒,恨不得立时背了丫头,站山顶上吆喝,谁娶呀,不要彩礼,快快领走。
老管家和福在北山腰上大哭了一场,将随身带去的银两布匹分出一些,一半,送到了果果刺娘家,一半,留给了外甥家。
这边,凉州城的斋公苏先生仍跟东家庄地慷慨陈词,他甚至搬出了南北二院的秘密,说如果东家庄地不听劝阻,一意孤行,那么,南北二院里供着的,将不再是二叔三叔的冤魂,下河院将会血灾不断……
一席话说得东家庄地仿佛已看到飞来的血光。他大叫一声,跌坐地上。
东家庄地给儿子添二房的行动终因各方力量的强烈阻止不得不中止,凉州城斋公苏先生走后,东家庄地小病了一场。等他再次能起身走路时,时间已过去半月。
其间后山中医刘松柏郑重造访,借安慰女儿再次走进西厢房,在奶妈仁顺嫂眼皮底下给命旺号了脉,所幸命旺气脉大有好转,估计有个一年半载,就能完全康复。这样的消息虽说令人振奋,少奶奶灯芯却死活高兴不起来。
一场透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一夜,正是菜子拔节树叶疯绿的好时候,二拐子踩着一路泥泞从南山煤窑回来,趁着夜黑从豁墙翻身进来,看见夜色下立着的正是灯芯,禁不住一阵心热,一路的困乏荡然无存,久渴的心灵仿佛遇见甘霖,只是,脚步迟疑着,不敢往前去。
东家庄地张罗着给二拐子盖房娶媳妇的举动虽未能落成现实,但却深深地影响了二拐子,一向放浪不羁的二拐子从没考虑过有一天也要讨一房媳妇,认认真真过日子,是东家庄地去窑上的那个夜晚,让他对自身有了个比较清醒的认识。东家庄地走后,关于娶一房媳妇的念头便在二拐子心里明晰起来,而且日渐强烈。二拐子以前对女人的概念都是模糊的,混乱的,是跟打闹起哄分不开的,现在他必须将她具体,将她落实到一个活生生实在在的人上。这一落实,二拐子心里就腾地跳出一幕。
原来,他心里竟也是藏着女人的,藏得很隐蔽,很牢,却也很害怕,那是不该藏却又偏偏藏了的呀。
二拐子藏着的,竟是下河院少奶奶灯芯!
那个墨黑的夜晚自从走进二拐子心里,便再也没能忘掉过。他从黑鸡岭坡下抱起她的那一刻注定了今生他要为这个女人疯狂。那晚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以至在以后无数个日夜里成为焚烧他折磨他煎熬他而又万万不能丢弃的美好回忆。轿子重新上路后,二拐子的手很快窜到女人腿上,这本是他的一惯作为,无论抬谁家的新娘,二拐子总能捞到一些便宜。可这次他却遭到了抵抗,轿子里的女人像是早有预备,尖利的指甲狠狠挖了他,当下疼得他尖叫一声,幸亏每次做这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