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906年——吴秀秀 刘宗祥
里的人,也不去搭理他。
“大白天捉个么蛐蛐唦!就是白天捉,也不是在这个时辰捉的,我看你蛮外行咧!”冯子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眯眯地望着小花子。
“我晓得,我先翻着看看,要是看相还好的话,夜晚再来捉唦。”
“对呀对呀,这还差不多!我看哪,这一带肯定有好蛐蛐。你看唦,这是建园子那时堆的碎砖头、碎石头,围墙边都是乱石头坎子,三个亭子下的土坡和那边的一片豆角、香瓜地相连,这是出上品大将军蛐蛐的好地势。”冯子高眯起眼,四下里相看,像个风水先生。
“冯先生还会玩蛐蛐呀?大人也玩蛐蛐呀?我当只是小伢们才玩蛐蛐咧!”秀秀和大花子一起过来了。秀秀对冯子高懂“蛐蛐经”很是惊讶。在她看来,除小伢以外,玩蛐蛐的大人都不是正经人,像冯子高这样有学问的人,不应该与玩蛐蛐有关系。
“秀秀呃,这你就有所不知咧!世之好蛐蛐者,是时不分古今,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少贵贱。”冯子高侃侃道来,“说起玩蛐蛐斗蛐蛐的蛐蛐经,秀秀呀,你的学问还不够用咧!说远些吧,要追溯到唐朝的唐太宗那时侯。哎,我啰啰嗦嗦的,你们想不想听嘞?”冯子高突然发现他说这些古董话,不一定有听众。
“您家讲唦,蛮让人开眼咧,讲唦,只当是讲了书的咧!”秀秀听说玩蛐蛐大有学问,就来了劲头。
“噢?想听?那我就简单地说一点典故,好不好?”冯子高看来学问很杂,兴趣也很广泛。“当年,大唐江山一统,天下太平,皇宫内院,士庶民等,都养蛐蛐玩。据说宫内一个太监捕到一头紫色黄身的蛐蛐,献给太宗,太宗的那个喜欢哟,真是笔墨难以形容!后来,太宗听说魏征有一头全身乌黑的蛐蛐。魏征哪,是古时候最贤能的丞相咧!太宗听说魏丞相的蛐蛐善斗,就邀他进宫来斗。天子之命,谁敢不遵?魏征把他那只乌黑的蛐蛐拿进宫来,与太宗的这只蛐蛐一起放在一只香炉里,斗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良久不分胜败!最后还是不善拍马屁的魏征拍了一回马屁,收起了他的黑蛐蛐,说:臣虫敌不过陛下之虫,陛下之虫胜了。这才算为太宗挽回了面子。还有,南宋有个贾似道,身为宰相,昏庸奸佞自是不必说的,但他玩蛐蛐却是大大有名。他不仅有专人专屋养蛐蛐,而且还著书立说,他编撰的《促织经》,至今还是养蛐蛐人的经典呢!就拿我们汉口来说,哪一年不有几回轰轰烈烈的蛐蛐赛事啊?你们晓得啵,我们刘老板这回请的后湖堤防监工的张腊狗、陆疤子,都是嗜蛐蛐如命的人物,也是每年把持汉口蛐蛐赛事的角色咧!”
“冯先生,您家么样晓得这样清楚咧?真还有嗜蛐蛐如命的人?”秀秀听得越来越专注。
“我也曾是个蛐蛐迷呀,”冯子高笑了笑,他觉得玩蛐蛐,如果不入邪道,并非坏事。“就是这几年,蛐蛐赛事我虽然不出场,可只要有空,我还总要去看热闹咧!说起来,我还有几个上好的蛐蛐罐咧。秀秀,你玩不玩蛐蛐唦?要玩,我送给你。”冯子高看来的确是个内行,说起来头头是道,居然还有一套家什。小花子是清楚的,所谓的好罐子,有的可以价值连城,比好的蛐蛐要贵得多。玩蛐蛐最讲究饲养,而饲养除食物、水之外,什么季节用什么罐子,什么罐子适合什么蛐蛐,都大有学问。听说冯先生有好罐子,小花子明显地露出羡慕的神情。
“去年汉口的斗蛐蛐,我都还去看了咧。只是行帮插手太深,赌博味道太浓,全无一点雅儒气,就不想再看了。”冯子高站起身来,似有所感,“‘不怨前阶促织鸣,偏愁别路捣衣声。’文人把玩蛐蛐向雅处引,而市井眼里,只剩下一个利字。视此秋虫比命还重,为此亲朋翻脸,家破人亡,是代有所闻,年有所闻哪!”
冯子高的一番感叹,李家大小花子听不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