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21年——张腊狗 陆小山
好大的块头!”见到李长江,张腊狗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去了。想想吧,这么苕大个块头,一看,就晓得是出苕力的,一看,就晓得是脑壳简单的苕货。嘿,这就是如今新冒出来的革命党?见鬼哟,这种人能搞得成么大事呢?要说咧,革命党,还是像冯子高那样的人物,才是荡得出辣汤辣水来的有板眼的狠角。
“你,就是前些时领头闹事的?”存了轻慢的心思,张腊狗的语气就明显地很是不恭。他完全放弃了到这里来的预定的方案,竟追问起前一段时间工人学生罢工罢课游行的事来。本来,张腊狗今天到铁路工会,是为弄一趟车皮来办交涉的。
这件事,齐督军催得很紧。
“你是哪个?这里是民居,我又不认得你,你到这里来搞么事!”
刚才,李长江送走了一个朋友。这是位亦师亦友的友人。这个朋友要到上海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是什么会,李长江不很清楚。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晓得的不要去晓得。即使是再好的生死朋友和兄弟之间,也保持着这种不成文的规矩。临别,在码头上,朋友之间握手的时候,这个朋友的手加了一把劲,耳语样地说了一句:“伙计,兄弟,看来,我们工人,要有我们自己的革命党了咧!”
自从跟这个友人在一起,李长江深知读书的重要。虽然是“半路出家”,世上任何难事都挡不住一个勤字。只要有时间,李长江就读书。这位友人给李长江读的书,好多都是外国人写的。给李长江印象最深的是一本叫“共产党宣言”的书。
这是两个长蛮长蛮多胡子的外国人合写的。这两个长胡子的外国人的头像,印得很模糊。看上去两个人没有多大区别,只有胡子很多的印象。“一个幽灵,在欧洲徘徊……”那本书开头这样说。李长江记得,这位友人讲解这句话的意思时,他当时想,两个这么有学问的外国人,怎么不刮胡子咧?这样胡子拉沙的,么样吃东西咧?友人是到这个国家留过学的,听他说,这些外国人不吃饭,专门吃牛油,把牛油抹在面包上吃,喝牛奶。这样多的胡子,不把黏糊糊的牛油糊得满脸都是?
就因为这个思想开小差的插曲,李长江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幽灵”,只是一个比方,它实际上指的是一种生活,这种生活叫共产主义。共产主义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李长江从友人嘴里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只晓得,这是一种人人都在一起和和气气过日子的生活,没有扯皮闹襻,更没有你杀过去我打过来的事情。
这让李长江极其神往:嗨,要真的熬到了那一天,该有几好哦!
本质上,李长江是个喜欢平静过日子的人。
“思远兄说的我们自己的革命党,就是把那叫共产主义的幽灵引到我们国家来的党罢?”
友人名叫周思远。
李长江还沉浸在送别的情绪中,张腊狗不中听的话和不中看的嘴脸,明显地败坏了他的情绪:“到底有么事?这里人冇犯么法,你抖狠冇得用!”
李长江不买账的态度,差一点把张腊狗呛得翻了个跟头:咿嘿嘿,真是起早了咧,撞到鬼了啵!么样碰到个兔子都咬人咧!看来,这些出臭汗穷做工的,背后是有人在撑腰。要不,这个一看就晓得是个苕的家伙,出的气都这么冲呢!
“莫误会,兄弟呃,莫误会,”一股杀气在脸上掠过,也就是一刹那,张腊狗的脸上就涂出一层谦和的笑。下意识地把敞开的衣襟往拢抿了抿。宽宽的腰板带上插着一把手枪。他的这个往拢抿衣襟的动作,是一种不炫耀武力的友好表示。“兄弟呃,莫误会。听说铁路上答应了您家们工会的条件,听说您家们就要复工了,我咧,来表示一点祝贺的意思。我咧,是汉口侦缉处的,也是冇得法子,打锣卖糖,各干一行,都是混碗饭吃。我们这一行要听江那边督军府的支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