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西窗烛影
了。你根据了这句话做去。我保证不用我出面,你这问题就解决了。”说着打了个哈哈,抱着拳头,一面作揖,一面就走,那外面的路,正是泥浆遍地。他向杨老太说话,却忘记了脚下的路了,身子一滑,人向前栽着,所幸面前就是一根电线杆,他两手同时撑住了那根木柱子,总算没有倒下去。而楼上楼下,却和台底下看客喝彩一样,不约而同,共同地“哎呀”了一声,而且那声音还是非常大。
李南泉站定了脚,向楼下看着,发现了楼上两位小姐,楼下那位老太太,全对了自己注视着,还没有把那惊慌之色镇定过来。这就笑道:“没有关系,假如摔倒了,不过是滚我一身泥。楼上有现成的两位小姐正闲着,怕不会给我洗衣服吗?”那位陈先生也就走到栏杆边,连连地点了头道:“对不住,对不住。”李南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道歉,立刻又没有想到这件事,口里只是说“没关系,没关系。”口里说着,他也就走开了。走到了半路上,才想起他这声道歉,不成为理由。或者他会这样想着,以为我是来和他作媒的。想到这里,他觉得好笑,脸上也就笑了出来,路边有人笑道:“李先生什么事高兴?一个人走着笑了起来。”他看时,正是那位喜欢聊天的邻居吴春圃。便道:“有人误会我给他作媒,只管向我表示好感,我觉得受之有愧。大雨天,吴兄也出门来了?”这时,吴先生左手撑了一把伞,扛在肩上。右手提了一串筋肉牵连的牛肉。另外还有一串牛油。他把这东西提起来对客相示,笑道:“我是捡便宜来了。小孩子很久没有开过荤,我买不起任何的肉类,只有这样的牛筋,是没人吃的,我要了它三斤,不吃肉,回家熬萝卜喝喝,也可以让小孩子解馋。”
李南泉道:“当今之时,不是肉食者鄙,而是肉食者贵。老兄这样的吃肉法,可以说良口心苦。不过这牛油又是怎样吃法呢?”吴春圃笑道:“这是便宜中之便宜。因为这东西,除了蜡烛作坊拿去做蜡油外,恐怕很少人用它。但无论如何,总是脂肪品。我拿回去,煎菜、炸面,也总可以利用它。实不相瞒,我因为合作社有两个星期没有把配售菜油发出来,我每个星期,减到只吃半斤油,每日平均不到一两二钱,菜里面哪里算有油?这东西拿回去,来个饥者易为食,决没有人嫌它带膻昧的。”他虽然是带着笑容说的,可是李南泉听他这话,觉得针针见血,让自己心灵上大大受着刺激。真不忍和他开玩笑,不觉得昂起头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吴春圃道:“这也没有什么难过的。老兄不是来回跑了三十几里路,挑了两大斗米回来吗?”李南泉道:“这是传闻异词。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夫,哪里挑得起两大斗米?米虽买了,乃是人家挑的。自然,这种生活,也就够斯文扫地的了,不过我有一件事值得自傲,比老兄要高一筹。就是我的太太,还和村子里太太群能整齐步伐,每天还有余力摸个八圈。你那太太只有在家中给小孩子纳鞋底,给你烙饼吃的能耐。那不是我的收入,要比你强的明证吗?”
这时,路旁有个人插嘴笑道:“李先生对于太太打牌这件事,始终是忘记不了的。其实,我们是混时间,谈不上什么输赢。”李南泉看那人时,正是下江太太。她上次半夜里派白太太来抓角,心里实在是不高兴。而那晚上究竟为什么赌兴那样勃发,打了两桌通宵的牌。至今也是一个谜。现在看到了她,倒不免要探问一下。于是点着头笑道:“我觉得混时间这个题目,也不十分恰当的。例如那天晚上,你府上两桌人通宵鏖战,那不能算是混时间吧?这个时候的时间是好容易消磨的。高叠着枕头,软盖着被子,八小时可以消磨过去。高兴的话,消磨十小时,也没有问题。”下江太太右手打着雨伞,左手提着个四方的白布包袱,看那样子沉甸甸的,里面露出一只红木盒子的犄角,这无须作什么思索,就可以知道那里是麻将牌。说着话时,也就不免向那白布包袱上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