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夺回岩凸
李参谋站在屋子中间,两只手代替了飞机大炮机枪步枪,又代替了我军敌军,不住地随了口里所说,比画着姿势。他自己这条身子,也是代表了杨营长、董副营长、胡连长,扮演了几个角色。时而身子半蹲着,时而直挺着,时而移动个一半步。
说到了这里,程坚忍就笑道:“说书的,你虽说得有声有色,可是有点儿文不对题,你这回书好像说的是杨维钧接防鹅子港,胡德秀死守叶家岗。只是一篇过场书,并不明白你所说的精彩的一幕。”
李参谋笑道:“一班人守在十几门大炮和九架飞机的威胁下,难道还不算是精彩的一幕吗?不过我还没有把最精彩的一幕说出来罢了。不忙,你等我慢慢讲这一段热闹书,我先喝一杯水。”说着,弯腰下去,把床铺下的大瓷壶掏出来,再在窗户台上,取来一只粗瓷碗,斟了一碗冷开水,站着喝了。
一口气把水喝干,放下了碗,依然站着道:“你再听我说这段最精彩的吧。董副营长去过之后,敌人的飞机,就集中向岩凸轰炸了。大炮是不用说,除了德山市那一路的炮,还有新民桥那一路的炮,都对了岩凸这一带阵地轰击。火焰把前后周围上千米的地方,都笼罩了。耳朵里所听到的全是爆炸声。敌人对于这一个据点所付的代价,实在是可以送他四个字,不惜工本。工事外面,简直是个绝大的雾天,也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不见天日。我们看这情形,判断着敌人,必然想进扑岩凸,抄到黄木关的后面,然后和德山来的敌人合流,顺着江边公路,直攻常德大东门。因之,一面把详情随时电话团指挥部,一面电话前方几个据点把兵力后撤,以便集中。说到这里我不能不称赞董庆霞和胡德秀是两个铁人。我们从那炮弹轰去了半边的指挥部向外看,每两三分钟,前面平地上就有一阵火花涌了起来。那些火花,哪一丛由平地涌起,不是一座魔塔?可是他两个人,就带了两班人,由叶家岗转了回来。我说的铁人事实上也真是一群铁人,飞腾的硫磺焰屑,地上溅起来的尘土,水稻田里的泥浆,把这些弟兄全身都涂抹着。还有挂彩的弟兄,脸上手上扎着涂抹了灰烟的纱布,那一份形状,真难用言语来形容。我看到他们,虽然说一声辛苦,可是眼睛两包眼泪水,真想抢着流出来。杨营长看到他们苦战下来,也就叫他们到岩桥去休息。我们的营指挥部,是在陡马头岩凸之间的皇经阁附近,我们隐身在长堤下的工事里,看得十分清楚。敌人在沅江岸,拉着一条纵线,由乌鸡港武庙山叶家岗五里山,有五路部队向这岩凸前方猛扑。在这五路敌军的前面约莫是一千米,炮弹是一个连着一个地给他们开路。炮弹上面,还有飞机车轮式地飞着,也是不断地扫射和投弹。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在前方布置的那两连人,当然是拦不住敌人的步兵。到了四点多钟,敌人的山炮声,忽然停止,只有零落的迫击炮声。我们立刻接着第一连指挥所的电话,敌人的步兵,对着岩凸,分三路猛进。每路是五个波队,我们三挺机枪,正好截住这三路。电话报告过了,前面的机枪,已像大堤决了口一般,哗啦啦作响,敌人的轻重机枪,也不能分别它有多少,也分不出是哪里起哪里落,只是接连着发射。杨营长向我说:‘参谋,请你到团指挥所保持着接触,敌人来势凶猛,非我自己前去不可了。’他说完了,背起步枪,挂着手榴弹,跳出指挥所就走。这指挥所附近的掩蔽部里,只有一班预备队,全跟着他上去了。我在掩蔽部里,向外张望,见杨营长带了一班人,连蹿带跳,又时时地伏到地上躲避敌军迫击炮的炮弹,很快地就看到他们钻进了面前的烟雾丛中。那时,就有两个敌机,由南边转了半个圈子飞来,似乎他已发现这里有援兵上去,正盯在杨营长后面,像燕子掠地一样,斜侧了翅膀飞,嗒嗒嗒,一阵又一阵,在烟雾上扫射。我十分替杨营长这一班人担心。同时,我对他们这大无畏的精神,又实在佩服。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