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谁杀死了我妈妈
光移向一个满脸戾气的劳改犯照片的同时,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祁寒你自己上课看天气预报也就算了,还要影响其他同学!你给我站起来。”
站起来的祁寒口不择言:“不不,不是天气预报,是特大杀人案告破。”
全班哄堂大笑。
数学老师撑着讲桌饶有兴趣地问道:“对你,有什么教育意义吗?”
课间从办公室受完教育回来,祁寒还挺得意地对麦芒说:“我没出卖你,够哥们吧。”而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倒霉的深渊。刚落座就重新翻出那张报纸,指着杀人犯的脑袋开玩笑:“他是你家邻居?”
麦芒摇摇头:“他杀了我妈妈。”
祁寒笑着等待她的下文。
“以前大家都说是他,可现在大家又都说不是他了。”
不好笑。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更糟的是,这不是玩笑。虽然麦芒时常会一本正经地说出脱线言论,但几秒后祁寒意识到,没有人会拿自己妈妈的生死开玩笑。
全身的肌肉突然僵硬起来,转动眼球去仔细看一遍那篇被粗略浏览过的社会新闻,祁寒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出麦芒在这字里行间的位置。
新闻本身并不复杂——
六年前犯下三桩血案的凶器被找到,通过指纹和最新的DNA技术鉴定确认的疑犯却已在监狱里。他之所以待在监狱是因为杀害自己女友,当年他一经拘捕便立刻对罪行供认不讳,并表现出深深的悔意和良好的改造态度,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但如今的证据表明,他之所以认下那起命案,是为了逃避实际犯下的命案,冲动杀死自己女友的人无法同时出现在别处枪杀另外三人,他的嫌疑理所应当地被排除。冲动杀人和蓄谋杀人有着本质区别,量刑标准不同,他略作衡量便选择避重就轻。
如果判断无误的话,麦芒的妈妈是这个“女友”,也就是说,麦芒妈妈的案子随着这起特大杀人案的告破,失去了它的凶手,变成了一桩悬案。
祁寒觉得异常的是“女友”这个词:“那你爸爸是……”
“爸爸是在妈妈死前受工伤死的。”
话题进行到此,已经沉重得远超预料了。祁寒惶恐不安,声音也变得沙哑:“那个……我不知道是……对不起……可……你告诉我这些……我……”
像个被拔掉插头的电器,哑然静止在那里。
死亡毕竟是,很难谈笑间灰飞烟灭的存在。
终于恍然大悟,在她那比棣棠花深两个色度的瞳孔里,流动着何种忧郁。有些经历,如同黑洞,光线毫无戒备地游弋到跟前,想折返却已来不及。
一切光线都会被黑洞吞没,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目光说不定也是一种光。
因为不知所措,似乎和麦芒有点疏远,对话也简化到变成单词短语,甚至还怀了点怨气。但不是“漠不关心”那种严格意义上的疏远,目光始终还停在她周围。就连大课间和同伴在楼下练羽毛球时,那拎着垃圾袋目不斜视匆匆走过的身影,也会引起一个常规球在与球拍相距甚远处寂然落地。
“心不在焉,你今天超不对劲啊。”
被队友用球拍从老远点过来,祁寒擦着额头的汗笑一笑:“累死了。”
麦芒又空着手往教学楼的方向回去。不对啊,她上周四明明就轮过值日,怎么今天又轮到她?
“你又看上麦芒了?”不是没觉察那目光一直跟随的身影。
“胡扯什么。”
视之为承认。同伴冷不丁想起无法置之不理的一个大麻烦:“那卫葳怎么办?”
“卫葳?”祁寒转过去看向在台阶上休息的同伴,眼神像失忆般迷茫。
是了,就是她捣的鬼。
祁寒奔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