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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废城
围没有任何车站的标志,沿着道路全是掘开的土,行道树像经历了暴风雨般齐刷刷倒下——我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站。

    五分钟之后,我在开膛破肚的街道上遇到一个残疾人,他坐在一辆自制轮椅上,该轮椅的轮子显然是用自行车车轱辘做的,故此两个轮子的钢丝数量不一样,左轮是曾经的前轮,右轮是曾经的后轮。残疾人戴着一副电焊墨镜,手臂上还绑着个红臂章,看不出什么来路。我走近了才发现,红臂章上用毛笔写了两个梭子蟹一样的歪字:指路。

    他隔着墨镜注视着我。

    我问他第五街在哪里,他用手遥遥一指。穿过一片围墙(围墙中我猜是废墟),没有道路,只有方向。

    “给我两块钱。”他说,“我就告诉你。”

    我掏出两块钱硬币,放在他手心。他的手立刻指向另一个方向,“看见前面的岗亭了吗?左转,一直走,看到一个公共厕所,不要转弯,继续走,有很多大盖帽和推土机的地方就是。”

    “拆了?”

    “还没有,正在打。”

    “懂了。”我说,“你这红臂章是怎么回事?戴红臂章问路还收钱?”

    “我私营的,红臂章显得比较有公信力,自己做了一个。这一带拆得厉害,生人到这儿没有不迷路的,要不是戴个红臂章,哪个外地人肯来找我这个瘫子问路?”

    “你应该去火车站,挣得多。”

    “那是人家的地盘,我去过,被人拆了车轮子,我一个瘫子扛着两个轮子和一把椅子,从火车站爬回来的。惨不惨?”

    “惨。”

    “弱势群体啊,我连群体都找不到,我弱势个体。”

    我指指他的墨镜,问:“这个多少钱,也卖给我。”

    “二十块。”

    我递给他二十。他把墨镜摘下,这时我发现他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凹入眼眶,他用独眼看着我。

    “你现在的样子更惨了,”我说,“开玩笑的,别生气。”

    “在南边滚地雷滚的。”他说,“开玩笑的,别当真。”

    沿着低矮的建筑工地围墙向前走,我一再地跨过倒毙在地的树干和枝权,透过墨镜,看到一个深绿色的世界,阳光被过滤,整个像暴雨来临前的景色。

    按照独眼瘫痪的指路者所说的,我走过一个公共厕所,那儿的墙上没有通常写着的“男”和“女”,而是两个杀气腾腾的大字:拆,拆。走到了第五街上。街景荒凉,好像西部片里的某个场景。有个杂货店在街口,已经被敲掉了半堵墙,还在坚持营业,柜台里坐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我买了包烟,问他:“前面是筒子楼吧?拆了吗?”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你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无论如何,在你的青少年时期,保持冷漠是个好习惯,你犯不着对一个照顾你几块钱生意的人太热忱。我拿了烟,一边抽着一边往6号那边走,直走到场子里。我当时没有意识到,他是在看我的墨镜。

    我说它是场子,因为它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居民区了,里里外外堵满了人。小区被一道并不是很高的水泥围墙拦起来,有一扇铁门可供出入。这会儿人都堵在铁门口,另有一部分站在街上,背对着我,拦成人墙状。在人墙对面的五十米外,同样浩浩荡荡的拆迁队,金戈铁马,战旗飘扬,肃立在阳光下。

    我没时间多看,挤开人群,穿过铁门向里走去。小区里站满了人,看这架势很快就要开打。我数了一下,一共八幢筒子楼,都是建造于六七十年代的房子,其外形和咖啡女孩的住所非常相似,只是格局小了点。由于拆迁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地上全是碎砖乱瓦,围墙破了几个大洞,各处都刷满了“拆”字。有一个柴油桶里正在烧橡胶轮胎,我所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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