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铁血柔情
“袁白先生今儿个和俺说了,东边海上有个燕窝岛,上面全是燕窝。”
“那有个啥稀奇?咱家门粱上不就有一个,每天弄一地鸟屎。一个岛上都是燕窝,那岛上还不全是鸟屎了?”
“你个傻旦!袁白先生说不是一回事哩,他说的燕窝和咱家门梁上的不是一回事哩,那一个燕窝顶得上几百斤麦子价钱,吃一个返老还童哩!”
“有这么稀奇么?那吃上十个还不得再钻回俺娘肚子里去?”
“你尽给俺打岔,还吃十个哩,给一个让你闻闻,就是你的福气了。”
“那这燕窝岛……袁白先生去过?”
“他说打小的时候去过,他爷爷带他去的。”
“那咋了他还在咱板子村这屁大介儿地方混哩?去那个岛上不就成神仙了?”
“找不到路哩,他说那个岛是动的,在海上飘来飘去。”
“海是个啥球样咱都没见过,还惦记这个岛干球啥?”
“哎呀傻旦,你尽打岔,等咱们孩子大了,咱也去找一找燕窝岛?说不定能撞着哩!”
“燕窝岛……燕窝岛,翠儿你赶紧睡吧,明儿个还赶集哩,过了晌午俺还得翻地哩……”
老旦被摇醒的时候,飞机已经到了武汉上空。晕乎乎的战士们伸头望去,立时目瞪口呆:偌大的武汉外围像是一座燃烧的炼狱,连绵不断的火焰包围着大半个城市,升腾起一团团的巨大的火柱,将滚滚的黑烟卷向天空。无数道弹雨拖着长长的亮光掠过城市上空,如爆炸的烟花。密密麻麻的大弹坑遍布大地,其间尽是炸成破碎不堪的房子和狼牙狗啃的庄稼地。长江像是蜿蜒在火海中一条挣扎的长蛇,江岸两边镶着火红的光带,一直绵延到城市的中心。仿佛有一座油库被炸着了,浓烈的火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上百米高的火龙跳跃着冲向机翼,气浪将飞机冲得一个摆子,险些翻过去。
陈玉茗双臂紧紧抱着老旦,把老旦夹得生疼,老旦分明嗅到了地面上升腾起来的死亡的味道。只两个多月不见,美丽的武汉就被糟蹋成了这模样!
“我们要降落了……弟兄们抓紧!”前舱传来一个人的喊声。
旋即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说为了躲过日军的地面射击,飞机必须快速朝长江江面俯冲,要大家各自固定好身体做好降落准备。老旦用尽吃奶的力气紧紧抱住了陈玉茗的腰,陈玉茗则牢牢抓住了一个绞轮。大家都是第一次坐飞机,早已吐得胆汁外翻,飞机一俯冲,紧绷的尿门齐刷刷地开放了,弄得甲板上一片湿漉漉的。众人早已经吓得双眼眼紧闭,早顾不上喊叫了,只将身子死死贴在飞机甲板上,强忍住颠簸的折磨。但有个战士吓得鼻涕眼泪屎尿齐流之际,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菩萨保佑啦!菩萨保佑啦!菩萨保佑啦……”
飞机快速俯冲下去,机身像被大风撕扯的窗户帘子一样抖若筛糠,似乎随时都会散架。飞机里舱还是被日军的子弹打着了火,喷起一股浓烟,呛得睁不开眼。就在众人快要窒息的一刻,飞机重重地砸在了水面上了。两个没抓牢固定物的战士,一个被高高地抛起来,狠狠地撞在顶上,又跌下来,摔得满脸是血,另一个重重地反弹回来时,被灭火器顶进了肚子,眼见是不成活了。老旦和陈玉茗也撞得鼻青脸肿,好在老旦和陈玉茗死死抱在一起,总算没有大碍。
冰冷的江水涌进机舱,冲得人们四处乱飘,断了翅膀的飞机在水面上跳动翻滚,在江面上蹦跳了几次,就开始斜着往下沉去。
“赶紧下飞机,飞机要沉了!”
话音刚落,机舱跑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红头发绿眼睛,长得像青面獠牙鬼一样的人,把惊魂未定的老旦又被吓破了胆!怎么原来开飞机的竟是这么个怪物?就是杨铁筠说的俄国人么?咋的中国话说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