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铁血柔情
月川。伤心月下松石岭,温柔雾上斗方山。男儿断臂须狂笑,不离不弃是人间。”
杨铁筠望着湖边的落日和远处的群山,一抹红霞正荡漾在碧波之上,微风拂来,波光如血,夕阳如画,真个是风光无限,不由心生感慨,颂出一首诗来。
“连长,你多久没见着家里人了?”老旦听着这激荡心荆的诗句,眼圈儿竟然一热。
“有两年了吧?我夫人在湖南老家看着孩子,那边是她娘家……孩子长成啥样我都不知道,她要来找我,被我劝回去了。我的父母非要留在武汉把着我,父亲是老北伐了,脾气火暴,原本还要参军,被我拦住了。然后就说什么也不回去,要看着我打鬼子建功立业!其实父母离营地不过二十里地,可也有一年没回去了,总是有任务,数次过家门不能入啊……”
老旦又愧得脸红了,心下叹道,杨铁筠这读过大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自己都残破成这个样子了,心里还只有党国!而且这人肚子里就是能憋住事儿!一起厮杀共处这么久,老旦竟没听过他提过一星半点的家事儿,于是老旦对他愈加敬佩了。
不过几个钟头,战士们就把全部准备活儿都干完了,然后钻进林子里静待天黑。日本兵小泉纯黑二早已被捆得动弹不得,横放在木筏子上,再用草蔓盖了。杨铁筠着急地看着表,警惕地盯着湖面上的动静。
这些汉子终于要走了,女人们都流了泪,她们连夜给战士们缝制了草鞋。阿凤带着大家找了个僻静处,她们安静地围坐着,眼里看着男人们忙来忙去,只幽幽地出神。战士们也是恋恋不舍,有几个还哭了鼻子。杨铁筠原本与这些村妇们比较疏远,如今突然意识到,这些土生土长在山区的村姑们,有时会比他们这些大男人更为坚强。无论遭遇什么,她们都能坦然受之,泰然处之。在听到战士们要离开的消息时,她们并没有表现出震惊和无助,更没有向提出过任何要求。比起大多数城里人来,这些大字不识几个,连砖瓦房都没见过的村姑们更加坚强隐忍、善良淳朴,似乎她们与生俱来就有一种与天地相安的品性。
午夜,无风。
老旦、黑牛和陈玉茗坐在山上,望着山口的动静。突然,他们看见远处的沟里闪起一簇亮光,一晃一晃的,瞪大眼睛再看,却不见了。黑牛十分紧张,肩榜被轻机枪的托顶得生疼。老旦用望远镜一遍遍地仔细观察,月光下,茂密的丛林在微风里轻摆着,既像人又像鬼,老旦一下子明白了袁白先生经常用的“草木皆兵”是个啥意思。
天空突然传来一阵马达声,朝天看去,黑压压的啥也没看见。战士们赶紧点燃了湖畔的火堆,熊熊火焰即刻把周遭都照得通亮了。黑牛见火光亮起,高兴地对老旦和陈玉茗说:“老哥,茗哥,你们赶紧动身吧,我还在这里看着,替我坐一下飞机啊!”
老旦和陈玉茗与黑牛匆匆拥抱作别,迅速下山往湖边跑去。飞机已经开始在水上降落,马达声大得吓人,离湖越来越近了。隔着一片树林,老旦和陈玉茗突然听到一串炮声,紧接着火光就在岸边炸起了。突如其来的炮火让二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钻过树林看到,远远的湖面上,一艘铁船正在一边开炮一边驶来。水中的一个木筏被炮火掀翻,活着的战士们拼命朝湖里正在滑行的飞机游去。另外一个木筏还在等他们。杨铁筠和大虎坐在重机枪边上,杨铁筠看到老旦和陈玉茗回来,立刻大声喊道:“你们快上木筏,赶紧过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老旦紧张地观察着眼前的形势,还没想出个所以来,就听见后山上黑牛的机枪突然响了起来,三八大杆密集的枪声在和黑牛对射着,看来山里的鬼子也摸了过来。老旦再不迟疑,一把抓住陈玉茗大声喊道:“赶紧带连长上飞机,抱着他走,大虎跟俺来!”
“老旦不行!你们赶紧上飞机!那边守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