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流血的黄河
给人家里捎回去”,可老旦连他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老乡说的驻马店对他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在出门当国军前,除了去上帮子村翠儿娘家,自己从没出过板子村方圆一二十里的地界。
从陈村撤退之后,老旦所在的5连加上3连、4连和1连,总共还剩下一百多人,被统编成一个连分配给了37军406团。这个团是被打残的几支部队凑起来的,既不满员,也不知道下一步的任务,而且多是口音杂乱的新兵蛋子,一眼望去尽是惊惶的眼神和单薄的身体。身高马大的老旦因其传奇般的杀人经历和战斗经验,竟然成了老兵之一,加之他与人人敬重的老乡曾经生死一场,团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军官补充,决定就地解决,勉强同意提拔老旦做了新连队的副连长,军衔先空着。由于他们光荣地完成了陈村防卫的任务,团部的军官们想借此提提气,给这支萎靡不振的部队立个榜样,于是通知连队,准备举行一个授勋仪式。
老旦在众人或信任或怀疑或羡慕或麻木的目光中接受团长授勋。他有些手足无措,也不太明白自己为啥能被别上这块小铁牌子?对面的这个长官身形魁梧,一脸麻子,一双三角眼中透出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嘴角像铁闸一样紧闭着,要不是他方才说话了,会让人觉得那两块嘴唇片子原本就长在一块儿的。
麻子团长向战士们高高举起了勋章,大家眼睛立刻齐刷刷地看着这枚闪光的物件了,就像看着政府赈灾队下乡时手里的馒头,又仿佛那玩意儿是金子做的,转手就能换来大洋。这个前所未有的殊荣让老旦诚惶诚恐,既不敢拒绝,也不敢痛快接受。当勋章挂到他胸前,冰凉的别针已经刺入他的皮肉时才醒过来。老旦发懵之际忘了喊疼,团长也不知深浅,竟然把他胸前一层皮肉也别了进去。老旦正想用手去揪,见麻子团长已经在给他敬礼表示祝贺了,忙忍着痛慌乱地举起手回敬,那动作和神情活像一只卖艺的猴子得到了主人的半块干粮,惹得战友们大笑,团长的脸上也掠过一丝笑意。突然,团长倏地砸了老旦一拳,老旦猝不及防,应声而倒。
“站起来!”
团长一下耷拉了脸,大声喝道,那张麻子脸绷得像是冬天的窗户纸。老旦赶忙立正身体,脸刷地通红了,又歉意地陪了一个笑。团长没笑,后退了几步,把帽子扶正了。他严厉的目光从众人头顶扫过,全场立时鸦雀无声。
“党国军人,面临国之危难,自当不畏艰险,不怕牺牲,前赴后继!我知道,大家参军都不久,看到这一夜之间就牺牲了很多兄弟,有的连鬼子啥样儿都没见着就先死在鬼子飞机下了,大家心里都很难过!咱们都不愿意打仗,咱们都希望可以安生地过活。可是如今,鬼子已经打到了咱们的家门口,现在国家的命运就是咱们自己的命运!从现在起,我要求大家做好奋勇杀敌的准备,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这是咱们把日本鬼子赶出去,不让日本人屠杀咱们的老婆孩子,不让日本人屠杀咱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必须付出的代价!我和日本人从关外打到关内,从上海打到南京,从南京打到徐州,从徐州再打到这里,我死去的弟兄何止千万?南京一战,国军八万壮士壮烈殉国,咱们团一千多人几乎全军覆没,可我仍能站在这里,随时准备和鬼子同归于尽!从咱们拿起枪走上前线的那一天,咱们就是党国的军人。老旦杀敌勇敢无畏,是好样的,也值得大家学习。但是尽管如此,老旦现在还是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党国军人!刚才,别说我就是打你一拳,就是给你一刀你也不许给我倒下!弟兄们,咱们的敌人是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除非鬼子从咱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咱们决不在鬼子面前倒下,咱们决不向鬼子屈服!”
话音未落,麻子团长猛地跨上两步,对着还在发愣的老旦就是两记厚重的耳光。打得老旦脑袋里像是炸了一颗手雷,双耳嗡嗡作响,满眼金星飞迸,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