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骂:“哎哟你个精神病,撞了人连道歉都不会说么?你妈怎么教你的啊?”
这时楼上又走来一个人,他手中拿着蜡烛,一双眼睛在烛火中垂敛而慈悲,他径直从李培培张正义两人中间穿过,大概是怕蜡烛烧了衣服两人竟也没有拦他,他走到我面前,他说:“洛洛,我们回家,不要和疯子一般见识。”
“喂,谁是疯子啊你他妈才是疯子……”李培培的声音飚到一半,就被张正义捂住了嘴,估计是张正义认出了这位就是供他家每月四千房租的资本主义财主。
我耳中只剩下李培培和张正义两人互相吵骂的声音,甚至这些声音都远去,这世界只剩下安静的我们,我想我永远忘不了这一个夏夜,我就像个孩子一样乖乖跟着一个男人走上楼,他不说话,脚步很轻,一只手轻轻拉着我,我竟也没有拒绝。
我说:“谢谢你啊景深,想不到你还会用蜡烛。”
他依旧不语,垂下的乌黑发丝中,我隐约见得他嘴角微微的颤抖。
这五年漂泊如狗的生活,我没有哭过,没有恨过,我像个刺猬一样在水泥森林里挣扎求生,我忍受着唾骂忍受着白眼忍受着歧视,我练就了毒舌练就了脸皮练就了骨气,我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施舍,我相信着自己是金刚的身板和钻石的心,就如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和老母能过上好日子一样。
可是温柔呢?
烛火漫开的,是无法拒绝,无法忽视的温柔,在孤独的黑暗里,他恰好击溃了我长久的坚强。
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微妙心情,我从来没想过,当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的时候,当有人站在你身边为你说话的时候,世界会变得如此美好。
走到五楼,还差一个台阶了,景深忽然停住步子,拉着我的那只手倏然收紧,但没有离开,另一只手中的蜡烛火光闪烁,他整个背倚靠在墙壁上,昏暗的夜色里,我看不清他的眉目,他柔软的发丝垂在眼前,烛火总也晃不到他的脸。
“怎么了?”我打趣他说:“你不会是在想往左还是往右走吧?”
左边是我家,右边是他的租房,其实按照小说中的狗血桥段,只要他拖着我,无论往左还是往右,都是安着一颗禽兽心,但我又分明觉得,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像那些油嘴滑舌的禽兽。
可是他过了许久,才轻声说:“既然已经有人去看电闸了,那我们慢慢等吧,你来不来屋里坐坐,有黄桃罐头吃。”
声音亲切,真像个邻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