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脚踏车回来了
却是一夜之间来的,这天的气温竟然比昨天下降了六度。傍晚,街上刮着寒风,报贩把报纸杂志收起来,准备提早下班,李澄拿起一份报纸,放下钱,在昏黄的街灯下看报纸。报纸上的漫画是符仲永画的,他现在是一位备受瞩目的新进漫画家,他画的爱情漫画很受欢迎。
过去那几年,李澄很努力的画漫画,他知道,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是可以买到香港报纸的地方,阿枣就有可能看到他的漫画。万语千言,他都写在漫画里,如果她看到,也许她会回来他身边;然而,她一直没有回来,也许她已经不再看香港的报纸了。
从某一天开始,他放弃用这种方法寻找她。她走了,他才知道他多么爱她。那些年轻的岁月,那些微笑和痛苦,原来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往事愈来愈远,记忆却愈来愈新。
时间并没有使人忘记爱情。离别之后,留下来的那一个总比离开的那一个更痛苦。
他留在房子里等她,他是不会离开的,万一有一天她回来,她仍然会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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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了,原来她骑着脚踏车去了那个遥远的地方。脚踏车回来了,人却没有回来。
李澄抚摸着老了,也憔悴了的脚踏车,他很害怕,无论她是生是死,他都要去找她。
他把木箱上的地址抄下来,第二天就去办签证和买机票。
“芬兰现在很寒冷呢,你是不是去洛凡尼米的圣诞老人村?”旅行社的女孩问他。
“是的。”他说。
如果世上真的有圣诞老人,他希望收到的圣诞礼物是她还好好活着。
邮件上的地址是芬兰西南部的城市坦派勒。
抵达赫尔新基的那个晚上,李澄乘火车到坦派勒。这是一个深寒的国度,冰雪连天,他那一身冬衣,本来就不够暖,现在更显得寒伧。阿枣为什么会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他实在害她受太多苦,他不能原谅自己。
火车在第二天早上到了坦派勒,虽然是早上,在这个永夜的国家里,冬天的早上也象晚上,街灯全都亮着,他叫了一辆计程车,把地址交给司机。
车子停在近郊一栋两层高的白色房子前面,门前堆满了雪。李澄下了车,雪落在他的肩膊上。他终于来了,来到这个流泪成冰,呵气成雪的地方,来看十四年来萦绕他心中的人。
他扳下门铃,良久,一个中国男人来开门。他看着男人,男人看着他,似乎大家都明白了一些事情。
湖边的这个公园,地上铺满厚厚的积雪,冷冷清清。她的坟最接近湖,坟前有个白大理石的天使,垂着头,合着手,身上披着刚刚从天上落下来的雪,在风里翻飞。碑上题着“爱妻方惠枣之墓”,立碑的人是沈成汉。
“一天,她在家里昏倒,医生验出她患的是血管瘤,安排了她做手术,那个时候,她最牵挂的就是家里那辆脚踏车,她要我把脚踏车寄去香港给一个人,在做手术之前的一天,她的血管瘤突然爆裂,她等不到那个手术了。”沈成汉低声说。
李澄哀哀地站在坟前,他从没想过他和她的结局会是这样。雪在他身边翻飞,他不敢流泪,怕泪会成冰。
“湖面迟些就会结冰,冬天里,阿枣最喜欢来这里溜冰,所以我把她葬在这里。这片陆地下面很久很久以前也是一片湖。”
“你们曾经是刻骨铭心的吧?”沈成汉问他。
李澄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在外面等你。”沈成汉说,他让李澄一个人留下。
李澄把天使身上的雪拨走,钢拨走了,雪又落在上面,那是永无止境的。他永远等她,但她不能来了。
如果十四年前相约买戒指的那一天,他没有失约,也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