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自从桃儿打定主意不再去找炝锅,也不再跟向凯来往以后,她反而倒活得舒坦了,晌午饭一吃完,就跟保全那帮小子打百分,谁输了谁拿大顶,下了班,又跟一群闺女凑到谁家去,替桌布花式的样子,比着钩,看谁快,一般来说,桃儿赢得多,输得少。奇怪的是,向凯这些日子,似乎也懒得再拿热脸来贴她的冷屁股了,态度对她凉半截,见面顶多就是点个头,连招呼都不打。有人传话说,他已经跟谁谁谁好上了,那个谁谁谁也确实爱打扮了,一天换一身……桃儿的姐们儿都以为,桃儿听了这个消息会不好受,所以都瞒着她,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心里并没起太大的波澜,相反,倒觉得轻松了很多——她终于没有亏欠谁的感觉了!当然,要炝锅和向凯都有这种感觉,那就更好了。她的姐们儿发现,她变得爱笑了,该笑的笑,不该笑的也笑,而且笑得嗓门儿还倍大,知道的她是装模作样,不知道的还寻思她捡着俩元宝了呢。只有赶上刮风下雨,她一个人蹬着车往家走的时候,才感到有几分落寞,偶尔哪个小伙子从她身边超过去,冲她按铃铛,她也不理,要是搁以前,早一大堆带胡椒面的话拽过去了。雨水打在她脸上,顺着鼻槽流淌,这时候,她的眼泪也随着掉下来,雨是凉的,泪是烫的。她不去擦,任凭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前襟上,反正没人会注意到。等她锁上车,把雨衣抖搂干净,挂门口,出现在瓜儿和果儿跟前时,早已是乐呵呵的了。“下雨天,咱们就别到妈那去吃了,自己汆丸子汤行不行,祛祛潮气。”她对两个姐姐说。
如果不是原则问题,俩姐姐都让着她,她说什么是什么,谁叫她行老呢。汆丸子简单,又是三个人一起动手,有半个钟头就完活了,吃饱喝足,瓜儿跟果儿收拾一下,就到一边抹搭肚子歇着去了,桃儿则把熨铁搁炉子上,把淋湿了的衣裳都熨干了,明儿还得穿。俩姐姐趁机占便宜,三两句好话甜和甜和桃儿,叫桃儿就手也把她们的衣服给熨出来。“这一程子越来越讲究了,别是要给什么人看吧?”俩姐姐得便宜卖乖,顺嘴还逗着桃儿。
桃儿懒得跟她们费唾沫星子,爱说嘛就说嘛,给她们个耳朵就是了。她们哪里知道,现在的桃儿对穿着打扮,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可是,她又不能不在意穿着打扮,甚至比过去更要在意,她要叫人们看看——她秦桃儿一切正常,照旧还有臭美的心气。可是,这也让她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她的雪花膏和头油都比过去使得勤了,无形中又多了一笔开销。就因为她拾掇得这么洋气,有个脏活儿累活儿捂的,他们科长都不好意思支使她,怕给她添彩儿,每回还都得桃儿主动请战,科长才给她派活儿。她愿意有活儿干,手脚要忙活,脑子就闲,反过来,胳膊腿儿不动弹,脑瓜子就该胡思乱想了。实在闲得难受,她就到木工房学锛凿斧锯去,将来可以自己打个立柜,那样一来,她的衣裳就不用每天都叠起来,码在炕头上了,可以直接拿个衣裳架挂起来,再穿,不起皱。原来,向凯曾许给她,要教她洗相片来着,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就是向凯愿意教,她还不愿意学呢。不过,学木匠最大的问题是难免受伤,不是把膝盖磕青了,就是把脚面砸肿了,手上扎刺儿更是稀松平常,还得老到保健站叫大夫用针帮着挑出来,大夫说:“一个姑娘家学什么木匠呀,你真是没事儿找事儿。”桃儿心说:不为找事,我还学什么木匠啊,早躲犄角旮旯冲盹儿去了。木匠还没学会,她却已经许了一大堆愿出去了:“张姐,等你结婚,我给你打一个最新式的梳妆台。”“小吕,要是你婆家没给你预备折叠桌子,你就找我来,我随便鼓捣鼓捣就能鼓捣出一个来。”其实,截至目前,她连个小板凳都做不出来,就是做出来也是一边高一边矮,坐上硌屁股。木匠师傅说她:“别人学木匠五年,你得用八年,因为你两手不跟溜儿。”
“八年就八年,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有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