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到了地界儿,桃儿她妈问:“苜蓿怎么没在?”果儿这才把她跟苜蓿散伙的事儿,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番。没等她妈表态,那姐几个就先嚷嚷起来:“散得好,本事不大,花花肠子不少,我们早就看他来气。”她妈压低了声音说:“那这房子是谁的?”果儿说:“我的呀。”接着她把自己怎么当的副书记,又怎么夜以继日的工作经过说了一遍。显然,这大大出乎了她妈的想象。“你都当书记了,苜蓿还是个小科长,这就确实不相当了。”果儿赶紧解释:“妈,我跟他离婚不是因为这个。”她妈却表现出少有的宽容。“离就离吧,将来再找个般配的,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干部了,道理比我知道的多得多。”秦惠廷在一边打哈哈:“早知道你这样,我也当干部去了,到那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妈撇撇嘴,一脸的看不起。“就你?你也有那个道行!”
一家子,都被果儿住的这么豁亮的房子震住了,最叫桃儿眼热的是,居然有自己的茅房,撒尿不用排队了。果儿没想到离婚的事儿这么容易地过关了,不禁松了一口气,这大概也是她当了官所得到的好处之一吧。她想,搁从前,她妈非得哭哭闹闹投井上吊不可,不弄你个灰头土脸不算完。“妈,你跟爸也搬过来住吧?”果儿一个劲儿跟她妈献勤儿,她妈没说什么,她爸倒先投票反对了:“我住不惯楼房,不接地气。”她妈也顺着老伴儿说:“是啊,在高处待工夫大了,头晕。”桃儿浑吃闷睡惯了,这时候抢话儿说:“你们住不住我不管,反正我要搬过来,对了,还有大姐——”瓜儿抱着孩子正满屋溜达,见桃儿这么说,顺口说:“行啊。”秦惠廷不干了,过去把小继合抱在怀里。“你们搬过来可以,但是这个小白眼子得跟我!”
姐几个都乐着说:“又没人跟您抢,看您急赤白脸的样儿。”桃儿她妈一脸不乐意地说:“从打有了这孩子,你爸就一门心思了,连我也不搁眼里了。”秦惠廷说:“我是小的儿也要,老的儿也要,反正背着抱着一边沉。”桃儿她妈搡他一把。“啊呸!”趁老俩斗嘴的当儿,桃儿跟瓜儿都去挑房了,谁住东屋,谁住西屋,争竞起来。她们都是在平房长大的,对楼房其实一点儿不摸门,争也是瞎争。果儿警告桃儿:“你挑好了房,就在你房里老实待着,别打个雷下个雨就往人家被窝里钻。”桃儿狡辩道:“那都是小时候的毛病,而今早改了。”瓜儿说:“就怕狗改不了吃屎。”桃儿她妈说:“你看看你这几个闺女,还没到哪啦,就打咕起来了。”秦惠廷说:“不过就是个新鲜劲儿,没两天,就住腻了。”
“我们先跟你凑个热闹,你有了主儿,我们就搬……”瓜儿说。
“就是,省得我们碍你们眼。”桃儿也跟着帮腔。
“干吗这么鸡一嘴、鸭一嘴的,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依果儿的主意,晌午饭,就便就在门口的小馆吃了算啦,桃儿她妈急了:“家里都做得了,花那冤钱干吗?”既然当家的说话了,谁还敢反驳,也就在背后挤挤鼻子弄弄眼儿。可是到家,她妈并不急着忙活饭,而是忙活着跑人家串门去了,秦惠廷光叹气,没话说,他从不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跟老伴丁当五四。还是人家桃儿胆大,愣把她妈从人家拽回来。“您就喜欢说家长里短,就不怕把我们爷几个饿透膛了?”她妈说:“当初你二姐出门子的时候,你知道他们背地里说什么吗,说咱们老秦家贪图男方是个科长,我现在叫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二闺女已经是局长了……”桃儿说:“哎呀,生不着的闲气,您也生。”她妈振振有词地说:“人活着,为嘛?不就是为一口气吗?”桃儿论斗嘴,真斗不过她妈,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妈长吁了一声:“这下子,我痛快多了——这口气我憋了好几年啦。”
当天,果儿给后勤科打个电话,求他们帮着再搭俩床,反正单位库房里铺板有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