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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五叔的六次相遇

    姑姑只好对我说:“会完了一定到姑姑家去,你姑夫常想得念叨你哩……”

    我说我一定要去的。

    我和姑姑、表弟道了别,就跟随政工组长来到“主席台”前坐下来。

    五叔开始在台上讲话了。想不到他这几年锻炼出这么好的口才。他从世界革命说到中国革命,从省上说到县上,又从县上说到张家堡;向众乡党说明评法批儒和学习小靳庄的伟大意义,并且还背了几句“圪塔纲领”(《哥达纲领》)里的话,他说学习小靳庄经验要掀起一个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接着他臭骂了一通两千年前的死人孔老二,然后宣布“三赛”会开始。他说第一个节目由他自己来演出。

    这家伙竟然从后台拿出一把土三弦,叮叮咣咣地弹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道:“我的三弦就是机关枪,对准孔老二的黑心肠……”

    这丁丁咣咣的三弦声又把我带回到童年的记忆中。我记起了那年月间的五叔……一个年轻而纯朴的庄稼汉,坐在门前的草堆里,弹着三弦,唱着信天游;我和他的老黄狗就卧在他身边,沉醉在那迷人的歌声

    现在,我又听见了那土三弦的弹拨声。但是,时过境迁,这一切已变了模样。三弦已经成了“机关枪”,成了五叔的一种政治武器。

    我的同行为五叔的表演兴奋得又鼓掌,又照相。县上和公社来的干部也都纷纷为五叔鼓掌、称赞。五叔更有点得意了,几十岁的人,竟然摇头晃脑起来。

    我为此真想哭一鼻子。五叔,你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是谁让你成为这个样子的?

    五叔的“节目”完了后,学生娃们上去唱样板戏;学生娃们唱完后,台上竟然上去了一群白发老婆婆,她们豁牙漏气,在五叔的指导下,背诵几句小学教师为她们胡诌的顺口溜。她们怎么也念不到一块,一个个老皱脸臊得通红。我痛苦地看见,姑姑也站在里边!

    这一切已经有点残酷了。我低下头,用双手捂住眼睛,心中涌满了悲哀和愤怒!此刻,这些老人们就像羔羊一般被搁在了这个可诅咒的祭坛上,而我却要在这么近的地方目睹这一切!

    我不知道这一场闹剧是什么时候收场的。

    我勉强和我的兴奋的同行分了手,然后就和表弟搀扶着姑姑回了他们家。

    姑夫又惊又喜地迎接了我。他当然连一点病也没有。我仍然对刚才的一幕感到痛苦,对姑夫说:“你们村怎么胡闹哩?”

    “你也是这么看的?”姑夫又惊讶又激动地叫道。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君娃还是君娃,唉,好君娃哩,咱农村完了!没光景了!不能活了!而今党里头有人作孽哩!你五叔跟上疯子扬黄尘,把张家堡完全弄倒塌了!地连一遍都没锄,草长得比庄稼都高,整天不劳动就弄这些瞎事!我真想把你五叔的腿打断,把这龟子孙的嘴拿针缝了,再叫他王八蛋跳叫!”

    “你可千万不敢闯乱子……”姑姑害怕地央告姑夫。

    我把一些点心和两块布料从提包里掏出来,放在炕上,对姑夫和姑姑说,我因为明天要返回县上,在这坐一下就准备回我们家去看看。姑夫和姑姑非要我留下吃一顿饭不行,他们说吃了饭也能赶回去。我不能拒绝他们的心意,于是就留下来。我和姑夫在这孔窑里说话,姑姑到另一孔窑洞去给我做饭。过了好一阵,我和姑夫突然听见隔壁窑里我姑姑的哭啼声。尽管声音不大,但我们两个都听见了,我和姑夫慌得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跑了过去。

    我们过去一看,见锅里正冒着热气,我姑手里拿着笊篱,伏在锅台上泣不成声!

    我和姑夫都问她出了什么事。

    姑姑抬起头,伤心地哭着说:“我给咱君娃包了几个高梁面饺子,都烂在锅里捞不出一个新的来了,成了一锅糨子……我娃常也不回来……”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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