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可是那不是安心身为银俊元配的最后一役。虽然不十分清楚银俊外面那本风流账,可是安心一手送走娘家、婆家几位老人,办丧事有经验。她布下天罗地网,绝对不让任何没有法律做后盾的女人、孩子来到银俊的灵堂向她示威。人活着的时候她固然不知道今晚丈夫夜宿何处,现在那个冰在盒子里的尸体却绝对要完全属于她!
安心不是不讲理的人,她把郭小美的名字加在讣闻上,让银俊身后有儿有女,有内孙、外孙,还让小美和媳妇、儿子轮流守灵,顺便防止不相干的人靠近。银俊是她的初恋,也是唯一的爱人,本来应该悲痛欲绝,可是她的整个婚姻生活都在和外面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第三者缠斗,现在上风终于吹到了她这边,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确认自己的最后胜利,安心只能暂时把悲伤放下。
丧礼很低调,不但家祭的地点和日期保密,连墓地所在讣闻上都隐秘未提。到了公祭那天,公司员工和各界人士都要来致祭,报上也刊登了公告,照理说应该难以防范,安心却设立了三层检查哨:礼仪公司的人员先要求来客出示白帖,核对姓名,然后保全公司再负责拦下看起来形容特别哀戚的女人,尤其带着孩子的更属可疑人物,最后安心再派出自己的弟弟去逐个盘查有嫌疑的客人身份。失礼事小,她不求“勿枉”,可是要求务必做到“勿纵”。她告诉儿子和他们的舅舅,如果一切的防堵失效,有来路不明的女人哭灵,她立刻就打手机报警,告那个女人和她的亡夫通奸!她听见弟弟离开休息室时跟儿子们耳语:“你妈疯了!伤心到头壳坏去——”可是她当天要办的事太多了,没有时间计较闲言闲语。事实上丧礼整天安心的神经都为提防可能“来犯”的情敌绷得很紧,连哀悼的情绪都没有。
等到出完殡,安心回到家,打发了儿子们后四顾一望,家还是那个她亲手修建,一几一椅挑选回来的大别墅。她前后走来走去,完全没有发现会触动她未亡人心情的角落。她想自己早就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分期预付了今日的冷清和伤心,现在反而算是难过到了头,感觉也就是比平日忙的一天罢了。
安心信步走上楼,想起重修落成,她曾亲手替银俊搬进来几套西装,可是那些衣物放了几年未动,已经被她捐掉,好空出地方放她自己的东西了。偌大一个容人更衣的“他的衣橱”被她这些年心情不好就出去血拼的成果塞满,一件男人衣裳也没有都多少年了。
安心幽幽地叹了口气,有可能是终于忙得告个段落开始思念起亡夫,却更像累了一天如释重负。不管怎样,自认守了多年活寡的安二小姐,在六十八足岁时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她虽然感觉若有所失,心里却又很踏实。余生她会继续信守毕生唯一爱的承诺,却不会再为背叛而心碎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