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
目光,他定定地盯着那双朝他看的美目。双方目光胶着,僵了一会,古丽先眨眼,只好扑哧一笑,掩饰自己眼睛玩“斗鸡”输给一小鬼的窘态,一面啐道:“看啥你看!”
“姐的睫毛像两把黑扇子。”国清像在学校里写作文一样地形容起古丽眨眼时眼睫的开合。
他十四岁离家到北平读初中,三个月后,家乡被日军先轰炸后占领,家人凶多吉少,再无音讯。既为找日本人报仇,也为断了补给以后的生活,他虚报岁数,靠同校几个大龄高年级生打掩护一起“投笔从戎”,加入都是“知识青年”的二十九军学兵团。学兵团成员多数是平、津一带的爱国大学生和中学生,比当时为吃粮饷参军的丘八,或是被军队拉夫拉来的壮丁,素质高了许多,是被当做二十九军未来骨干培养的。一千七八百个青少年同吃同睡,出操唱歌,感觉像是学习的环境从学校搬到了军营而已,是来“爱国”不是来当兵。兵团训练了不到一年,日军挑起卢沟桥事变,学生兵拿起刚发到手的步枪和大刀就进了战壕。可是步枪射不下敌人的飞机,大刀冲不过敌人的炮弹,还没准备好就须面对残酷战争的年轻热血洒在南苑阵地的泥土里,遍野的国军尸首有上千都是这群懵懂的学生魂,少数像国清这样尸堆里幸存下来的,说起来当过兵还打过仗,却保留了最纯真的本质。
古丽眼看国清流露副斯文学生样子,耳听那可笑的文明用词,心里忽然爬过一条毛茸茸的虫子,脑子也跟着慌乱了一下,两朵红云涌上她的脸颊。她结过婚有过男人的,都不知道两个人只说着话,手都没碰着,也能让人口里生津,心里发毛。她不甘不愿地把面碗递给国清,用不屑的语气说:“给那几个偷着喝酒的送去。”递了碗空手缩回之际,古丽也不知自己安的什么心,就感觉非要在国清的臂上那样发娇嗔似的不轻不重拍一记。
古丽心里的那点骚动却像电流一样从国清被拍的臂膀上传导过去。国清倏地脸也红了,面端在手里,身体却动不了。古丽轻斥道:“去呀,该干啥干啥去!”国清却只会原地愣着望她。古丽看国清的傻样,好气又好笑,把面又抢回来端自己手上,转头就走,一壁嘴里嘟囔着:“你就杵这儿吧。再跟你磨下去,面都糊了。”
等她送了面掀帘子出来,却被站在小包间门口黑影里的国清吓一跳。
“嘿!”古丽不高兴了,气呼呼地说,“人完了你又来了。”长睫一合一开,丢个白眼,用力扭头走人,这次是故意把辫子狠狠地在国清脸上扫了一记。
国清先是感觉自己的魂魄被“小黑扇”扇到了爪哇国,正悠悠荡荡,旋又被条带着香气的鞭子在脸上火辣辣地刷过给扫回了神。他感觉身体发热膨胀,喉咙干渴,眼睛看出去一切如梦似幻,清晰的只有那条大辫子在古丽的腰股之间摇晃,向他招手,脚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古丽的背影向后厢她的香闺走去。
前面店堂和后面住家中间隔着小天井,院墙边石板地上零星放着几个咸菜缸和种着香料的盆栽。乌云掩月,天井中只有店里包间透过来的微弱光影,窗上模糊的影子是三个不守清规偷喝烧酒的老头儿,半醒半醉还记得要压低了嗓子说话。国清跟着那条辫子亦步亦趋,东摇西晃,比在屋里违反教规喝酒的还不清醒。他脑子发热,嘴里低声含糊地说着连自己也难辨其意的胡话。
古丽却清楚听见跟在身后的国清一路喃喃哀求:“姐——姐——救救我!姐——姐——你是观世音菩萨——你要救救我!”
跟她信真主的人说什么呢!古丽猛地驻足,愤怒回头,却和发了痴的国清撞个满怀。这里离她的房门太近了。古丽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掀起的门帘给截断了。
退进了厚棉布门帘遮得严实的小黑屋里,古丽被冒犯的怒火再加上国清的体温,一下把她也烧昏了。她轻捂国清炙热的唇,软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