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有佳人
边自然觉得是自己魅力不再,男人爱情退烧,就更加伤心胡闹。翻来倒去几次,情人之间蜜月不再,成了老夫老妻“过日子”,谈恋爱谈成了闹家务,两个人都觉得有点累了。
国民党和共产党却没嫌累,两边从日本侵华以前到日本投降以后一直谈谈打打,内战没有因为抗战胜利而消停,反而更加白热化,北方下来的火车连车顶上都坐满了逃难的人。上海街上不抓重庆分子了,改成重庆回来的抓共产党员。租界里的物价更没有因为仗打完了恢复平稳,反而法币、关金、金圆券流通混乱,上海人被迫卖出黄金、美钞,拿了钞票又买不到米,到处人心惶惶。
这天智成跟淑英说父母要他即去香港洽公,去去就来,却没问淑英要不要同行。淑英听说去香港,记起智成连她生产也不在身边的恨事,就用讽刺的口气说:“侬爷娘看时局勿好,又要侬一个人跑是伐?”
智成被激,皱起眉头道:“闲话勿要尬多,好伐?侬要一道去就讲要一道去,啥人勿让侬去啦?”
淑英数落起日本人占领租界时候母女日子如何艰困,讲着讲着忽放悲声道:“吾勿像侬尬狠心,叫吾跑脱四五年,吾个女儿哪能办法?”又垂泪涕泣。
智成心烦意乱,口不择言地回嘴:“两个人来在一淘就是要开心,弄得哭哭啼啼哪能过下去啦!”
淑英大怒道:“侬哪能格能讲?侬个良心摆出来!”
恩客做成了冤家,风花雪月被牢骚埋怨取代,智成感觉淑英无可理喻,自己出来“白相”白到被质问良心何在,真是窝囊到家,怒哼一声,拂袖而去,连女儿也没去说再会。
智成走后一个多星期都没消息,堂叔却又登门来劝离。淑英一开始沉着脸很不友善。智成堂叔却苦口婆心地告诉她,智成说是去去就回,归期却可能由不得他。时局其实极坏,南京政府从去年就征调商船,秘密运送各种物资到台湾,虽然机密,业内人士都心里有数“国民党要跑脱”。他劝淑英接受黄家的条件,如果想离开上海,他还可以做主加码,在原来答应的钱财上面,加上三张现在紧俏的离沪船票。他暗示淑英,如果再拖下去,“共产党来了,智成已经跑脱啦,侬再寻黄家也寻勿到人了”。
“黄家的人——智成就勿管伊个女儿了吗?”淑英气急败坏地问道。
智成堂叔深深看她一眼,说:“黄家做事讲道理的,要么吾勿会一趟趟跑,侬讲是伐?吾讲过了,侬女儿侬讲姓黄,要吾带了去,吾带了去。”
淑英气极反而冷静下来,放缓了口气跟智成堂叔说:“吾想想再答复侬好伐?”来客留下名片,嘱咐她别想太久,想通了来找他签字收款。
黄家的人不相信孩子是智成的,那智成也这么想的吗?淑英感觉到巨大的被爱人冤枉的痛苦,恨不能当面跟智成问个清楚。她想想不能受人挑拨,决定亲自跑香港一趟。
淑英问了几个经纪,都说现在出钱也买不到去香港的任何票子。淑英不信,叫了一辆黄包车自己去中国旅行社买票。黄包车才上大马路就开始人挤车,车挤人,车夫扶着车把左拐右闪,在各色行人和各种车辆中穿梭,淑英给颠簸得有些晕,路上车辆和行人非比平常的嘈杂让她耳朵嗡嗡叫。
一个挑担的人要穿越马路,担子一头绑了行李,一头竹篓中坐着个孩子。扁担客用绑了行李的一端前导开道,侧着身小跑,保持着绝妙的平衡,可还是在某一点上算错了自己和别人的速度,笨重的行李扫到了一辆人力车,挑担的自己稳住了脚步,没有防备横向有东西打过来的车夫却跌了一踉跄。车上的客人受了惊吓,不给钱就要走,车夫、客人和闯祸的吵起相骂,小孩也哭得非常大声。车流不耐地绕过他们,人流却渐渐聚成看热闹的旋涡。
淑英看见街上这一幕,心情变得很绝望。她忽然领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