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就着油灯昏黄的光线,玉莲在给莲子缝衣裳。莲子是个乖孩子,娘做活的时候她从来不闹,这不,她自己在一旁玩挑绳儿呢。
绥生跟着大爹走了,说什么人请客,他们去吃饭了。本来玉莲不愿意张友和总带绥生出去应酬,再怎么说绥生也是个孩子,吃吃喝喝的,对他不好。玉莲还说过去太春应酬从来不带绥生去。本来是无心的一句话,张友和听了又吃醋了,不让带不是?我偏带!一个男人,从小时候起就得带出去见世面!
玉莲做着针线活儿,心里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是是非非,禁不住又掉开了眼泪。
莲子抬头:“娘,你怎么哭了?”
玉莲掩饰着:“娘没哭,娘眼睛里进灰了。”
莲子凑过来,用小手抹去玉莲脸上的眼泪:“娘,来,我给你吹吹。”
莲子伏在娘的脸上,撅起小嘴呒呒地吹着。
吹了一气,莲子小大人儿似的:“好了,赶明儿个再让爹给你买个眼药,点上就没事了。”
玉莲笑了:“还是俺莲子会心疼人。”
莲子撒娇:“娘,来跟我玩挑绳!”
玉莲:“莲子自己玩吧。”
莲子:“不,我要娘跟我玩。”
玉莲只好和女儿挑绳。玉莲似对自己又似对莲子说:“唉,俺算是想明白了,俺就这个命,不管是谁,就连自己的儿子,全都指靠不上……”
伶俐的莲子立刻说:“娘,哥哥指不上还有莲子呢!”
玉莲一把将莲子抱在怀里:“莲子,娘要是回山西老家,你跟不跟?”
莲子反问道:“娘,山西老家好不好?”
女儿这一问,玉莲想家了,她在心里描摹着家乡的山水,说:“山西老家好哩,有山有水的,到了秋天,满山遍野的红枣柿子都熟了,可好看了。”
莲子:“那我就跟娘回去。娘,咱回老家爹也去吗?”
玉莲摇摇头:“不知道……”
夜深了,说着说着话莲子在娘的怀里睡着了。玉莲把女儿放在炕上,给她盖好被子。她从红柜里拿出一件件衣服,为回老家准备着该带的东西。玉莲忽然看到了自己当初跟太春从老家出来时穿的那件大红的棉袄,看着棉袄她就想起了那一路上的情景,想起了太春唱的《行路歌》。
玉莲忍不住轻声唱了起来:
唱着唱着,就想起当初太春带着她玉莲走西口情景——俩人一个骑马一个坐车的眉目传情,俩人共骑一匹马时的激情飞扬……玉莲抽泣着唱不下去了,她伏在包袱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又怕惊醒了莲子,哭声压抑而委屈……
城外的黄土路上,一辆马车上坐着玉莲和她的小闺女莲子,车上还放着几个包裹。莲子是第一次出远门,她透过轿车帘儿看着外面的风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娘,你看!那儿有只鸟儿!快看,有只兔子跑过去了!”
玉莲苦笑着,看上去很憔悴。
莲子欢愉地:“娘,咱们啥时候才能到呀?哎,娘,绥生哥哥咋不跟咱们一起走呢?”
玉莲:“你绥生哥哥……”玉莲说到这儿眼里有了泪,她岔开话茬:“莲子,路还长着呢,你老实歇会儿吧,啊?”
莲子伏在娘的怀里,乖巧地:“哎。”
车子晃晃悠悠地走着,不大一会儿,莲子就靠在娘身上睡着了。
已经是深秋季节了,寂寞的道路两旁,荒草连天,树上的叶子在风的摧残下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渐行渐远……
马车正在疾驶着,忽然后面有一骑一乘急急地追来。骑马的人跑近了,是张友和。张友和绕到马车的前头,一提马缰绳:“吁!——”
与此同时,轿车也站住了。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