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田耀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伙计,我一个人坐雅间,闷得慌。还是坐前堂吧!”
“那——可就太委屈您了!您这边请。”伙计下了楼,领着田耀祖走到一个空桌旁,用袖子擦擦凳子:
“您请坐!这位爷,您想来点儿什么?鸡鸭鱼肉,熊掌猴头?”
“刀削面。”田耀祖看一眼发愣的伙计,“啊,我有急事,一会儿还要赶路,就不喝酒了。”
“那就来盘酱牛肉?”小伙计不甘心。
田耀祖火了,“你听不懂山西话吗?一碗刀削面!”
“啊,听懂了听懂了。”伙计转过身来,大声吆喝道:“刀削面一碗!”
那张桌子上的两个土匪又相互交换了一下怀疑的目光。“他不喝火山,是不是海翅子呀?”“不像,他不带鹰爪,也没海冷跟着。依我看,他就是个囊子点儿。”
“做一回买卖?”
另一个点点头。
两个土匪一个叫刘一刀,是大当家的,另一个是二当家的。他们先田耀祖出了饭庄,在一个沟壑间土路的隘口拴上了马。“大哥,这个阔商人,能走这儿吗?”二当家问刘一刀。
刘一刀得意一笑,“他从杀虎口去口外,这里是必经之路。难不成他会插上翅膀飞过去?等着吧!”这两个土匪原是张作霖手下的,自从张投靠了官府,出卖了大当家的杜立山,拿他的人头换了个巡防营的营官,他们的绺子在辽西就没有了立足之地。所以一想到这些刘一刀就烦了,都是张作霖张小个子害得他们跑到这个兔子不屙屎的地方来混饭吃。
“大哥,我是说,今天,我们要是真的抓住这只肥羊,狠狠地砸他个‘孤丁’,也许你我就能在口外拉起自己的杆子,在这一带扬名立万儿了。”二当家说。
“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我刘一刀总有个时来运转的时候。他妈拉个巴子的,算命的说我的财运在西方,大概就应在这个人身上了。”刘一刀发着狠。
说着话,二当家霍地坐了起来。“大当家的,来了!”
刘一刀看了一眼远远走来的田耀祖说:“消停稳住,罐里抓王八,他跑不了。”两个人把马鞍放在马背上,然后藏了起来。
两个人等了半天不见田耀祖过来。原来田耀祖脚上的泡疼得他一步一拐的,被后边的一个路人看见了,那人也是走西口的,名叫龚丰仓,是山西太谷的农民。他叫住田耀祖,从肩上解下包袱,取出针线包,从里边拿出一根针来帮他挑开了泡。“您是穿皮鞋、洋袜子的人。怎么不雇个脚力,自己步行了呢?”龚丰仓不解地问。
田耀祖支吾着。
龚丰仓也不多问,只管自己说:“我一个穷人,我爹希望我长大了不挨饿,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丰仓。我们村里人,还有什么满囤、满仓。还有的干脆就叫玉米、红薯、山药蛋的。光靠地里刨食没多大出息,我想到口外去闯一闯,听说,口外遍地是黄金,要不怎么有那么多走西口的山西人盖了大院套呢!哎,你们祁县就有个田家大院嘛!”
田耀祖有苦难言,“啊?啊,听说过。”
龚丰仓站起来说道:“好了。你把袜子穿上吧。走远道,这脚呀要平放在地上。哪儿也不要特别吃劲。”
“多谢指点。”田耀祖谢道。
“那,你再歇一会儿,我走了。”
田耀祖看着龚丰仓轻快地走了,才慢慢地站起来,他看着龚丰仓走路的样子,也学着迈步走去。隘口的两个土匪放过了庄稼人打扮的龚丰仓,只等着田耀祖走近。田耀祖一走到隘口,刘一刀飞身跳下:“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田耀祖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二当家横刀立在他的身后:“小子,想跑,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