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园三老汉
“队长还没吐核儿!”长林笑着说。
“看看看!还是人家干部想得周到,不象你老哥好强!”治安大声说,希望之光使他的眼睛又明亮起来,“今年扩大蔬菜面积成百亩,不是小事哩!这大的家业,怕多摊一个人的工分,把你和黑山累死图啥?”
说是表扬队长,其实连他俩也都捎带上了,多会说话的人呀!这会儿,他是哪个人都不敢伤害,够灵醒的罗!长林老汉瞅着治安,抿着嘴笑,淡淡地说:“其实,蔬菜面积扩大咧,大田里更费人手,劳力确实紧。”
治安沉吟一下,终于问:“不知队长把人定下没?”
“不知道。”
“嗨!”治安虚叹一声,脸上现出难受的样子,“不是兄弟今日拜在你门下,咱有这点技术,真个还带到黄土里去呀?前几年乱糟糟,如今世事大治咧!咱也想挽一挽袖子哩!”
“好么!好么!”长林老汉说,“你的技术确实不错!”
“不是我吹!”治安来了劲,“咱徐家园,除了你老哥,咱谁也不服他谁!要不是你老哥在这儿,我还不想来哩!”说着吹着,自觉说溜了嘴,又莞尔一笑,勉强地说起光面子话,“黑山宅汉倒也实诚,就是脾气倔,难共事!这也没啥!”
几年前,长林老汉被抽到大队兴办的试验站去了,徐治安在小队苗圃里主事。友群队长给治安又派了个帮手黑山。大家都看见,花白头发的治安老汉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白褂灰裤儿,过早地蓄起一撮花白相间的短胡须,经常坐在苗圃井边的柳荫下,捉着三尺长的长管子旱烟袋,悠哉游哉地纳凉。黑山老汉撅着屁股,浇水呀,施肥呀,忙得丢鞋遗帽子。治安老汉只是指拨他做完什么,下来再做什么。黑山老汉并不在乎,他抱定一条“不能白挣队里的工分”的主意,不管组长怎样,自己该做啥还做啥!他又管不了治安,人家是组长,技术也比他高,况且,社员们的纷纷议论倒使黑山心里踏实:咱对集体事情要实心,社员有眼!只是那年发生了把芥菜籽儿当作白菜籽儿下进大田的荒唐事以后,问题白热化了,笑话传遍公社十里菜区,徐家园社员的议论和非难就更不用说了。友群队长一怒之下,挥起长胳膊:“避避避避避!避远!”治安老汉灰溜溜被撤出了苗圃。友群硬从大队长手里把长林老汉从大队试验站拉了回来,推进大队的苗圃。治安老汉好难为情啊!要是把黑山和他一起撤,他似乎面子好受点;留下黑山,就是把责任全部压到他花白头发的脑袋上了喀!
一个有能耐不好好给集体办事的人,比之能耐不大或根本没有什么能耐的人,在队里似乎更被社员所瞧不起。在务菜技术上,人说徐家园有“俩半能人”,徐长林和徐治安,黑山只算半个。徐长林老汉,那是有口皆碑的。而徐治安老汉,一旦失去了菜农们敬重的苗圃那个位置,干起和普通社员一样的粗杂农活,就更显得不及一般社员勤快实诚了。他掏掏腾腾干那些出力少而工分多的活路,特别是在队上试行政治评工的那一年时间里,他成了众人背地里砸泡的闲话资料,有人说他是“四头”社员:上工走后头,放工抢前头,干活看日头,评工耍舌头,几年来,老汉的威信一天不如一天,一年更比一年糟,“懒熊”、“奸老汉”的绰号,几乎代替了他的名字。
现在,徐治安正式向他提出想进苗圃的要求。不用说,也能猜想黑山是啥态度!友群队长那一关都不好办,想想,他说:“这事得由队长定点!”
“我听说,队长叫你选人哩!说你看中谁,和谁能干在一搭,他就派谁!”治安说。
长林笑了。治安把什么都打听到了!他又反来一想,收下他又怎样?他无非是身懒,贪工分,自私;自己再把他往远推,那么,治安在徐家园的处境就很困难了。他给治安畅畅快快说:“是这,我把我的意思说给友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