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
竟抽抽泣泣起来。
话是实话。二十五岁晚婚年龄在农村已经是够大的咧,何况田娃眼看就二十八!方老三看着田娃嘴唇上黄黄的绒毛已经变得乌黑,下工回到家脸上隐现的烦躁的神色,他明白,父母的关怀和温暖对儿子来说已经是不能满足的了……现在看着老伴流泪,他心软了:
“你甭难过嘛!咱尽量……商量……”
“商量商量!还商量到牛年马年?”老伴带着哭声,不耐烦地向他进攻。
于是,方老三横了心,决定抹下脸,去找林书记。
不料,到老汉出马的时候,他又踌躇不前了。
“又不是叫你上杀场!难为得那样!”老伴说着,提起黄帆布挎包,往老汉肩上套。
这当儿,院里传来一阵架子车车轮轧轧的响声,接着听见西唐村女儿亲家响亮的声调:“亲家!”二婶急忙把黄帆布挎包取下,放在桌上。
“啊呀!你是出门呀!”亲家已经站在门口。
“到他老舅家去!”三婶随口掩饰说,“听说表哥……病咧!”
方老三低了头,扇下眼,心里愧:老伴嘴里说得硬,见了亲家却改口,可见总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喀!
和方老三粗糙的关公脸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亲家那张开朗乐和的细脸皮。同是捉锨舞镢的庄稼人,同是在一个日头底下曝晒,方老三的脸膛黑红黑红,粗深的皱纹刻在鼻翼两边。亲家的脸膛上,柔和而细密的皱折里,显示着富裕和谐的家庭长者的通达和满足。
方老三盯着亲家,眼睛在问:你有什么事?
“你忙我也忙,咱直说。”亲家豁达地说,“你台阶上那两根木头,当下不用的话,先借我!”
“那是给田娃结婚割家具的……”三婶忙插话。
“放心!亲家母,不挡你的大事!”亲家说,“顶多半个月,我给你还来。”
“你借木头做啥?这急!”方老三说。
“净惹得闲麻达!”亲家自怨自艾说,“咱建文的一个朋友盖房,酒都做熟了,不得破土,说差门窗料!”
“弄这号没把握的事!”方老三说,“庄稼人盖房,容易的?木料不齐,做酒做啥?”
“嗨!”亲家说,“人家托咱建文在山里买的,车在山里耍麻达!咱应人事小,误人事大,要不,我给他劳神干屁呢!”
“噢!那成嘛!”方老三听说是自己女婿应下别人的事,松了口。
三婶暗暗瞪了老汉一眼,转过脸去。
聪明的亲家嘻嘻笑着:“亲家母,你放心!顶多半月,建文从山里回来,没一点点含糊!”
于是,两亲家一齐动手,把两根原木挪上架子车。
亲家也不再坐,扶着木头,推着车子走了。
老伴重新拾起黄帆布挎包,套在老汉肩头。
“这……不合适……”老三仍然迟疑不决。
“合适!刚合适!”老伴说着,把老汉推出门,“没见过你这号死吭吭!”
<er h3">二
半后响,方老三从城关公社回到方村。老远,就瞧见老伴朝西头路上瞅,她大概等得急了。
进了门,他把腾得空空的帆布包儿交到老伴手里的时候,老伴的神色是满意的。
他坐下端碗吃饭。
“见林书记没?”老伴问。
“没。”老三答,“人不在家!”
“那你人……”
“我跟他女人说咧,叫她给林书记带个话。”
“人家话咋说?”
“说是‘能成’!”方老三说,“那女人待人腻腻儿。”
“那咱现在咋办?等着林书记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