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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玉翁仲
或是留在太学中当一名普通的学正或者学录,领取微博的俸禄。

    家里的弟弟们已经长大,需要花销的地方日益增多,他已经不能再给家里增添负担了。

    况且他一直借口苦读诗书,并未娶亲,也是因为这彩礼钱家里恐怕都拿不出来。

    收拾考场用具时,王俊民翻开了漆盒,看到了那没被他以往许久的玉翁仲,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后,终于还是把它拿了出来,放进了文具漆盒之中。

    会试如同王俊民所预料的一般一帆风顺,答完试卷之时,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榜上有名,至于名次高低,那真的是需要上天安排。

    在舍斋狠狠睡了两天,在殿试名单尚未公布之前,王俊民出门打算回家看看。之时在他出门后却忽然觉得,每个路过他身边的人,都隐约对他指指点点。

    他向来独来独往,自然是不会在意他人颜色。

    可这太学中几乎他遇到的所有学子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也难免疑虑地放慢了脚步,渐渐地议论的声音也陆续传到他的耳类。

    “据说有人传言这王俊民就是本科状元!”

    “也许呢,王康侯可是太学上舍的第一人呢!”

    “那也不对了吧……这金榜还未出,这等传言就四散开来,我看是有人八成不想他中举。”

    “也是,若是知贡举大人为了避嫌,或者会觉得王学长故意为自己造声势,当真会把他刷下去啊!”

    “可不是?这次辛丑科举的知贡举是王安石王介甫大人,最看不惯那等沽名钓誉之人,这回可有人要惨喽!”

    王俊民听着那一声声或羡慕或厌恶或冷嘲热讽的话语,就像是被人在脑后当空打了一拳,脑海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差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咬紧牙根,才没在他人面前出丑,勉强地一步步转身踱回自己的房间。浑身冷冰冰地呆坐在书桌前许久,王俊民才举手抹了一把脸,发觉手心湿润,也不知道是脸颊的汗水还是手心的。

    不遭人妒是庸才,他自然也是懂得这样的道理。但问题绝对是出在他身上,否则又怎么会只传出他的流言,而不去传其他人的?

    两年前的上一科,张师正和他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可完全没有人会给张师正下绊子。

    所以……一切成空吗……这样的情况,正常人都不会让他中进士吧?几年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巨大压力彻底爆发,王俊民几乎是在这次科举孤注一掷。

    将近二十年的苦读终究是要白费了吗?也许是他的错觉,屋外的议论声好像更大了些,吵得他头昏目眩。

    精神崩溃的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恨,起身拂袖扫落桌上的文房清玩,一时间叮当噼啪的脆生接连不断地响起,倒是让屋外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王俊民呼哧呼哧地重新跌坐在椅子上,眼角余光看到一枚熟悉的玉翁仲打着转滑到了他的面前。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怨天尤人。王俊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枚玉翁仲的厄运传言,又想起了自己这两年什么事都没出,就在科考的时候把它放进了文具漆盒,结果……结果现在就这样……虽然知道这种事和玉翁仲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但若是人人都总能保持理智的话,就没有迁怒这个词存在了。

    王俊民弯腰抓起地上的玉翁仲,就像要泄愤似的往墙上砸,但手心碰触到润泽细腻的玉石,那种早已忘记的触感立刻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审吸了一口气,缓缓张开五指,低头看着静静躺在他掌心的玉翁仲。玉翁仲的穗绳已经脏污,还带着焦黑的烧伤痕迹。

    自从在火场之后,他都没有想起更换他的穗绳。

    王俊民怀念地摩挲着玉翁仲,感觉着那本来冰凉的玉质渐渐与他的体温变得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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