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生硬,但司马光并不是天生的“司马牛”。对于宋代士大夫的责任感与品格,历经十几年的了解,石越还是较有信心的,他平素较担心的,便是“君子们”不肯妥协的群体性格,相当一部分人非白即黑的线性思维。这种“嫉恶如仇”的性格,有时候才是最要命的。而现在,很显然,士大夫们又一次让石越意外了。的确,依然有些人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线性思维,但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越来越多的人学会了怎么样进行必要的妥协。而且,他们更加不计较个人的利害得失。
司马光愿意接受拜王安石为平章军国重事,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司马光愿意接受与新党共存之事实!意味着司马光愿意与王安石尝试携手合作!
这一切,石越不是理所应当感到高兴吗?
石越的理智告诉自己应当高兴,但是,他的脸上,他的心里,却无一丝欢快!
司马光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也许是因为司马君实已经明白,新党一定会存在,吕惠卿的教训告诉他,与其将新党交到别人手里,还不如交到王安石手中……
也许是司马光与王安石在私下里已经完全恢复友谊……
也许是……
石越愿意为司马光找出一千种理由,但他无法忘记司马光看自己的眼神。他不能不面对这样的现实——司马光之所以愿意接受拜王安石为平章军国重事,理由就是因为他石越!
不必过多地寻找理由来自圆其说,石越的直觉,便能确信无疑。
一方面,司马光力荐石越为右仆射,与他通力合作,绝无半点保留;一方面,司马光不惜做出巨大的牺牲,也要防范石越……
看起来是如此矛盾,却偏偏就是事实。
旧党是无法接收新党那接近一盘散沙却不可忽视的残余势力的,王安石成为平章军国重事,至少可以阻止这些人投向石越。
不过,石越也很难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再去劳神猜测司马光的用心,也已经没有意义。
哪怕只是为度过眼前的危机,石越也需要司马光的支持。再也不能搞党争了!
忽然,石越感觉马车停了下来,便听到车外侍剑唤道:“相公,驿馆到了。”
石越“唔”了一声,侍剑已掀开马车的门帘,石越躬着身子,方探出头去,便见驿馆之外,车马辐辏,排在驿馆外面的马车,足足有一宋里之长。这些马车,既有由河套骏马牵引,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也有用骡子牵引,极其简陋的;甚至还有一些人是骑驴代步……所有这些车马骡驴,将驿馆前面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此情此景,令石越亦不由得苦笑,却听侍剑在旁边笑道:“相公,驿馆的大门关着呢!”
石越闻言,忙远远望去,果见驿馆的大门紧紧闭着,显是王安石在闭门谢客,但门外前来谒见的官员士子,却并不肯轻易死心。这也难怪,自吕惠卿辞相出外,虽然暂时没有巨大的人事变动,但朝中新党官员无不自危,人人都担心旧党借机清算,将新党全部逐出汴京。王安石尚未抵京,新党中便已经是谣言四起,不约而同都将希望寄托在王安石这位前宰相的身上。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官帽,自然也不是王安石闭门谢客,便可以令他们打道回府的。
石越笑着摇了摇头,吩咐道:“侍剑,去把我的名帖递进去。看来,我们只能走过去了。”
王安石站在驿馆客厅外的阶梯上,望着石越,心中不觉百感交集。十年时间!十年之前,他并不曾想过,此生还有多少机会再见到石越。十年时间,也可以让许多恩怨看淡——在十年前,他怎么敢奢望司马光亲自写信请他复出?!这十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改变了太多的人。
今日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