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说出那些话来,却终是足以证明这人并非如众人所认为的那样简单。但这时候也无暇多想,因道:“开封府始终是要地,韩忠彦忠臣之后,足可托付。不过,与高丽的谈判,我以为交给秦观便可,朝廷无须再派使者。否则显得朝廷朝令夕改,失信于人。且太府寺亦是事繁之地,蔡京善会理财,可为薛向良助,不宜轻离。”
吕惠卿原本并没有要故意支走蔡京之意。皇帝因为狄詠与清河的原因,一直也想重用狄谘,但却屡屡受阻,主要原因便是狄谘的出身。狄谘是熙宁间极为少有的以武资做亲民官的例子,政事堂与台谏对此早有不满。但狄谘却公开宣称,宁可不做知州,也要做武官。这次皇帝无非是想给狄谘找个台阶下。但是,狄、丰二人,都与石越关系不浅,吕惠卿不愿意石党长期把持东南要镇,因此老调重弹,先将这事拖下去。他推荐蔡京,不过是想把台面做得漂亮而已。不料这么简单的一个推荐,竟被冯京、范纯仁异口同声地反对。吕惠卿顿时觉到一种异样——要知道,这两个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反对过自己的主张了。
他心中猜疑,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淡淡说道:“既如此,还是交给秦少游吧。”
当晚,吕惠卿一回到府中,便派人送了札子去太府寺卿薛向府中,请薛向过府叙话。
当年王安石为相,称得上新党干将的,除了王元泽外,不过韩绛、吕惠卿、曾布、邓绾、蔡确、薛向等数人而已。这些人中,韩绛资历较高,邓绾很早就遭斥,吕、曾、蔡三人虽同为新党重臣,但除了对王安石外,彼此间却互不服气,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吕惠卿虽然最终胜出,接过王安石的衣钵,十年为相,继续主持熙宁变法;但新党经此内耗,也元气大伤,曾布、蔡确相继被贬往海外——王安石之时,新党便已是人才奇缺,至吕惠卿执政时,新党所能依赖的,只能是常秩、舒亶、陈元凤这种资历、声望更浅的官员。而如章惇、陆悃等人,因对吕惠卿不满,许多人都倒向石党,或者也是支持新法多过支持吕惠卿。这也是吕惠卿在执政期间没有推行过于激烈的改革路线,维持与旧党、石党共同分享权力的重要原因之一。当年王安石不仅是皇帝惟一的选择,又有崇高的道德威望,在“政府”中,有韩、吕、曾三大助手,先后又有邓绾、蔡确掌握台谏,整个新党毫无选择地团结在王安石的周围,自然比较有底气大胆改革,也不那么害怕政治斗争。但吕惠卿执政十年,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好事。外有司马光、石越掣肘,连台谏都无法完全控制;内则始终无法有效地统合新党,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吕惠卿被迫做出了大量的妥协。但即使如此,吕惠卿也从未动过念头要引薛向进中枢帮助自己。薛向早在仁宗之时,便以“财计”闻名,长期在永兴军路等地担任转运使,政绩卓著;熙宁初年,又曾经是均输法的实际执行者,做过六路发运使,权倾东南。而且,因为只短暂担任过权三司使,旋即又转任地方,长期在外,远离汴京的纷争,也是早期新党重臣中,除了吕惠卿以外硕果仅存的一个人。正因如此,不能真正统合新党的吕惠卿,更加不愿意新党中再出现可能的竞争对手,因此,尽管二人私交甚好,但吕惠卿为相期间,多半的时间薛向却都在各路任转运使——熙宁西讨时,皇帝因薛向熟知陕西情事,曾想召他为同知枢密院事,负责军需后勤,亦为吕惠卿所阻,只是这事几乎没几个人知道。直到不久前,吕惠卿几乎自保不暇,薛向才得以进入中枢任太府寺卿。其后,吕惠卿为了拉拢薛向,又不断向他暗示将引他进入政事堂做参政。而薛向虽明知道吕惠卿猜忌自己,但他执行均输法时得罪过不少人,素为旧党所恶;与石越虽无旧隙,但石越自顾不暇,他也指望不上——更何况,他资历远高于石越,又不像曾布受过挫折且与石越私交甚密,也未尝没有耻居其下之心。所以虽说熬了十几年,到头来,他暂时能倚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