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时,夕阳露在山外的部分,已经与新月无异。夏州城的军民,看见这支回城的骑兵的情形,脸上都露出几分讶异。宋军以夏州为据点,抄掠夏州以西地区的策略已经实施了一个月,已经很久没有宋军遇到过真正激烈的战斗了。西夏人夸夸其谈的“平夏兵”,见着宋军的旗帜,往往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来这支宋军的运气真是不太好,遇到了难啃的硬骨头。许多人在心里如是想着。
但感觉到惊异的不仅仅只有夏州城的军民,回到城中的种建中也感觉到奇怪。他离开夏州城不过五天,夏州城中却突然多出了许多衣甲光鲜的禁军士兵来。相比那些神锐军部下无法掩饰的好奇,种建中对这支禁军却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是拱圣军。
位列“上四军”之一,在大宋所有禁军中地位仅次于捧日军,号称精锐之精锐,禁军之禁军,护驾警跸,担当着保卫天子与京师之重任。早在讲武学堂之时,种建中就听说过:只有成绩最好的学员卒业后,才能进入“上四军”与宣武军第一军。这四支禁军,也被宋军军官们视为他日青云直上的捷径。因此,除了那些被戏称为“上舍生”的优秀中低级武官外,在“上四军”中,还充斥着忠臣烈士的后代,世家勋贵的子弟。种建中听他的兄弟种朴说过,在拱圣军中,一个陪戎副尉,都可能有让人咋舌的身世。在这支部队中,祖上三代都为朝廷战死的忠义之门举不胜举,五服以内的便能算到太后宰相的,也绝不罕见。尽管拱圣军也因此被自视为“天下第一军”的宣武第一军所蔑视,讥之为“仪卫军”,但是在一次演习中,拱圣军却曾经干净利落地击败了宣武第一军,让宣武第一军的将士们整整半年抬不起头来。
种朴能够愿意一直待着不走的部队,不可能是花架子。种建中对此也有着自己的理解。
但这些家伙的眼睛长在头顶之上,在汴京亦是有名的。
街上有回营的西军与河东军士兵带着好奇向这些拱圣军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却无一例外地遭到冷遇。他们列着整齐的队伍,步伐优雅地策马从街道中穿过,每个人都目无表情地目视着前方上空,假装没有看见向他们招呼的友军。但他们那流露出的眼神中,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甚至是对西军与河东军的轻蔑感,都表露无疑。
“那是哪支部队?马看起来比西贼的还高大……”
“好像是拱圣军……”
“上四军呀?!”
“休得自讨没趣,去理这些没心肺的蠢材!”种建中低声训斥着他的部下们。他的叔伯辈们一直教导他,对于袍泽,对于友军,一定要如同对待亲兄弟一般友爱,因为在战斗的时候,没有身旁的袍泽与友军,是不可能生存下来的。对待友军与袍泽时,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这是“小隐君”时常对他们这一辈的种家子弟说的话。但此时的种建中还年轻,对于拱圣军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举动,他还没有那么好的修养。
这些骑士早已经在战斗中承认了种建中的地位。这个营部派来的参军,不仅仅武艺出众,勇猛过人,而且在正副指挥使战死后的战斗中,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他不仅仅稳定了军心,而且还指挥得当,这样他们最终才能活着回到夏州城。军队有军队的法则,这种被战士们所承认的指挥权,在现实中远比朝廷任命的指挥权要有权威。所以当种建中开口训斥后,他们立即闭上了嘴巴,并且换了一种怀疑与不信任的眼光,打量起拱圣军来。
“你们陆指挥使在何处?”
种建中徇着声音望去,却见是一个神锐军武官在高声询问自己这一队人马。从胸徽上看,竟是个宣节校尉。他吃了一惊,宣节校尉在禁军中,一般只会担任两个职务:军行军参军或指挥使——而种建中却不过是个御武副尉,营行军参军。他忙将马交给部下,带着承勾段祥一道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