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然后吻了他,在他双眼的眼皮上各吻了一下。
影子在沙发上醒来,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穿戴整齐。一道狭长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灰尘在阳光中飞舞。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户前。白天日光照射下,房间显得更加小了。
从昨晚到现在,有个东西一直困扰着他。向外张望外面的街道时,这个东西突然清晰起来:窗户外面根本没有消防逃生梯。没有阳台,也没有生锈的金属梯子。
可是,依然被他牢牢抓在手心里、在白天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正是那枚1922年制造的有自由女神头像的一美元银币。
“哦,你起床了。”星期三从房门口探进头,“太好了。想喝咖啡吗?我们这就去抢一家银行。”
来到美国
1721年
艾比斯先生在他的皮面日记本上写道,要了解美国的历史,你必须知道一件最重要的大事:美国历史是虚构的,是给孩子们看的用碳笔画出来的简笔画,是极其简单无聊的玩意儿。这一历史的绝大部分从来没有好好整理检查过。它没有想象力,没有脑子,只是把某个东西表示出来,而不是这某个东西本身。作为虚构,它是很不错的,他继续写道,停了一下,把笔尖伸进墨水瓶,蘸了蘸墨水,顺便理理自己的思路。这个虚构的东西——美国历史——说,美国是被朝圣者们建造的,他们希望并且相信,在这里可以找到自由。他们来到美国,迁移到各地,生下后代,填满空旷的土地。
事实上,美国殖民地是一块逃犯投奔的土地,同时也是倾倒社会渣滓的所在,是一块被遗忘的土地。在那个年代,在伦敦,你可能因为只偷了十二便士,就被吊死在泰伯恩行刑场。在这种情况下,美国这块流放地代表着仁慈和第二次机会。但对有些人来说,与其被流放,还不如在绞架上往下一蹦,在空中双腿乱蹬,直到蹬不动为止。所谓流放,可能是五年,十年,一辈子。全由判决决定。
你被卖给一个船长,搭乘他的船(挤得像贩奴船),就这样来到美国殖民地,或者西印度群岛。下了船,船长会把你当作契约仆人卖掉,你将用劳动偿付买主付出的价格,直到契约期满。但这样,你至少不用在某个英国的监狱里等着被吊死(在那个时代,监狱只是个中间站,不是服刑的地方。你在监狱里蹲着,直到获释、被流放,或者被吊死)。契约期满以后,你可以重新获得自由,开始新的生活。你还可以贿赂一个船长,在你流放期满之前把你偷偷运回英国。有人这样做过。但是,只要有人发现你私自从流放地返回,比如说一个旧日的敌人,或者有宿怨的老朋友,看见了你并且告发你,那么,法官眼皮都不眨一下,马上就会绞死你。
有人给我讲了个故事,艾茜·特瑞格温的一生。他停顿片刻,从壁橱里拿出一个红褐色的大墨水瓶,把墨水灌进桌子上的小墨水瓶里,笔尖蘸蘸墨水,继续写下去。她来自英国西南部康沃尔郡寒风呼啸的悬崖边上的一个小村庄,她的家族在那里生活了不知道有多久。她父亲是个渔民。可笑的是,他同时还是个打劫船难的家伙。每当风暴即将来临,他们把灯高高挂在危险的悬崖暗礁上,引诱船只撞上暗礁,然后夺取船上载运的货物。艾茜的妈妈则在当地乡绅家做厨娘。十二岁的时候,艾茜也开始在那儿干活,在洗碗间工作。她是一个瘦弱的小丫头,长着大大的棕色眼睛和棕黑色的头发。她干活并不积极,总是偷偷溜出来,缠着别人讲故事和传说给她听:比奇斯小精灵和保护者的故事、荒野上的黑狗,还有在河边徘徊的穿海豹皮的女人。每天晚上,厨房的人总是不顾乡绅的嘲笑,把一瓷碟最香滑的牛奶放在厨房门外,给比奇斯小精灵喝。
几年过去了,艾茜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小丫头。现在的她曲线玲珑,仿佛蓝色大海上的波涛一样起伏有致,一双棕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