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十
下腰来,默默摘下了我的号脾。
“啊!亲爱的,亲爱的,”我手忙脚乱地扒下身上的制服。可是 I还像刚才那样一言不发地把号牌上的表送到我眼前。表上是22点半差5分。
我一下子凉了半截。我明白,这就是说,等我到街上时,22点半已经过了。刚才那股子狂热一下子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我仍旧是我。只有一点我很清楚:我恨她,恨她,恨极了!
我没向她说声再见,头也不回地就往屋外跑。一边跑一边凑凑合合地把号牌别上,从备用楼梯(我怕在电梯上碰见人)一步几级地窜到了空荡荡的大街。
一切都照旧:简单,普通,正常。眼前都是亮着灯的玻璃房子,玻璃般白苍苍的天弯和绿莹莹凝然不动的夜。但是在静悄悄、冷丝丝的玻璃下,一种狂暴的、鲜红的、毛茸茸的东西在无声中奔突。我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可不能迟到啊!
突然,我发觉,刚才急急忙忙别在胸前的号牌脱钩了,掉下来了,丁当一声落在人行道玻璃路面上。我弯腰去拾——这当儿有一秒钟静止。这时我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扭头一看:有个不高的弯腰驼背的身影正从街角那边拐过弯来——至少当时我觉得确实看见了他。
我拼命跑了起来,只听得风在耳旁呼呼地响。跑到门口,我停了下来,表上是22点半差1分。侧耳细细听了听,后面没有人。这一切显然是荒唐的幻觉,是毒酒的作用。
夜是很难熬的。我躺的那张床一会儿升起来,一会儿降下去,又再升起来——沿着正弦曲线上上下下地浮动。我劝诫自己说:“夜里号码们应该睡觉,这是义务,就像白天应该工作一样。
为了白天能工作,这是必不可少的。夜里不睡觉是犯罪行为……”可是我还是睡不着,无法入眠。
我完了。我无法履行对大一统王国的义务……我……
【①指窃听器中的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