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他看向四周,喘着粗气,好像刚跑完步。
突然他在屋里跑了起来,好像它是什么活的东西,重重伤害过他,他要惩罚它,好像是这屋引起了他的痛苦。
他推翻了维克的卧椅。把沙发掀了个底朝天,它的底竖立了短短一会儿,然后它慢慢倾斜,哗地倒了下去,把前面的咖啡桌砸开了。
他把书架里所有的书都扔了出来,边扔边诅咒说它们都带上了买它们的那个人的粪臭味。他捡起卷筒纸臂架,从肩上扔出去,砸中了壁炉上的一面镜子。
镜子碎了,大块的黑底玻璃落到地上。他鼻子喷着气,像是一头得了热病的饿牛,他的面颊几乎已经变成了紫色。
他穿过小餐厅进了厨房。他走过一张小餐桌,那是多娜的父母送给她乔迁之喜的礼物。
他直直地伸出手臂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懒苏珊和附带的调味品,去年夏天多娜从布里奇顿的加洛林商场花一块两毛五买来的一个雕花玻璃瓶,维克的刻度啤酒壶,装盐和胡椒的细孔陶瓶,细孔瓶像炸弹一样在地上裂开了。他又开始勃起,他的激情在汹涌澎湃。担心被发现的谨慎念头已经不在他脑子里了。他已经在某个地方的深处,他是在一个漆黑的洞的深处。
他把火炉底下的抽屉猛地拉了出来,把瓶瓶罐罐扔得到处都是。
它们发出一阵可怕的哗啦声,但仅仅是哗啦声从来不会让人满足。一排碗柜已经摔开,它们已经堆满了屋间四角中的三个了,他是把它们一个一个拽出来扔出去的。他双手齐出抓住那些碟子盘子扔到地上。这些陶瓷发出叮当的乐声。他把玻璃杯也一起扫到地上,一边咕哝着一边看着它们摔得粉碎。他扫下去的玻璃杯中有一套八件套的精致长柄葡萄酒杯,它们是多娜十二岁时得到的。
多娜小时候曾在某个杂志上读到过“希望之柜”,这以后她立志自己也要有这么一个柜子。结果是,她只在她的柜子里摆上了这一套葡萄酒杯,然后就失去了兴趣(她最初的伟大构想是要摆满她的洞房或整个住宅),她把它们藏了大半辈子,视作宝物。
卤汁碟飞出去了,大上菜盘也飞出去了。西尔斯录放机在一声重响中落到地板上,斯蒂夫·坎普在它上面跳舞,跳吉布舞。他的阴茎,硬得像石头,在裤子里抽动着,他前额中间的血管也合着拍子抽动着。他在屋角的铬水槽下发现了一些烈性酒。他把这些半满的瓶子猛拉出来,一个接一个扔到旁边的橱柜门上;第二天他会发生自己的右臂那么硬那么疼,他都没法把它抬到肩高。很快,蓝色的柜门上流淌起吉尔贝杜松子酒。杰克·丹尼尔杜松子酒、J&B威士忌和粘乎乎的薄荷酒,那是罗格和奥尔西亚·布瑞克斯通的圣诞礼物。炎热的下午,阳光从水槽上的窗中照进来,阳光照耀下,玻璃亲切地眨着眼。
斯蒂夫奔进洗衣间,他在那儿看见一盒盒的漂白剂、“斯比克和斯班”洗涤剂、装在一个蓝色塑料大瓶里的多尼织物柔软剂、莱斯托、“最好的活”,还有三种粉剂。他在厨房里来来回回地跑,就像一个疯狂的纽约之夜狂欢者,把这些清洗剂倒得到处都是。
他刚倒空最后一个纸盒——一个几乎全满的经济容量泰得盒——他看见留言指示器L多娜草草的手迹:泰德和我乘品托去坎伯的修车库,马上回来。
这像一声重响又把他带回现实。他在特伦顿家至少已经有半个小时,时间在不知不觉地过去,他再不能久留了。他送来时她已经离开了多少时间?这个留言是给谁的?随便哪一个正好顺访的人,还是某个特别的人?他必须要离开……但他离开前他还要再做一件事。
他把袖子挥了一下就把留言给擦了,然后他写上了一行正体大字:
我在楼上给你留了一些东西,亲爱的。
他一步两级地飞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