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巨鼠
,本辛顿有时似乎觉得大自然给他安排了一个怪诞冒险的生涯。特别在他喝过烈性威士忌之后那个把钟头之内,更是如此。
“不回斯洛恩街了,”他对那个高大、金发、肮脏的工程师说。
“不回了,呃?”
“不怕了,”本辛顿忧伤地点着头。
将七只死鼠拖到荨麻丛边的火葬堆,累得他汗流浃背。科萨尔向他指出,明摆着,只有威士忌,才能使他免于一场不可避免的感冒。在砖彻的旧厨房,吃着盗匪似的晚餐。外面鸡棚旁边,一排死鼠躺在月光下。
休息了约莫二十分钟,科萨尔招呼大家继续把活干完。
“明摆着的,”如他所说,他们得“把这地方一齐铲平。不剩废物堆——不再出怪事。懂了吗?”他激起大家把这地方彻底毁掉的决心。
他们把房屋里所有的木质部分都砸了,劈了;他们把劈开的木头延伸到每个有大植物生长的地方;他们为死鼠架了个人葬堆,浇上了煤油。
本辛顿像个克尽职守的挖土工一样干活。临近半夜两点时,他的精力和兴奋都达到了最高峰。在破坏的时候,他用一把斧子,连最胆大的人都得躲着他。后来,一时找不到眼镜,使他稳重了一点,这眼镜到最后还是别人从他上衣侧兜给他找出来的。
人们在他周围来来去去——不知疲倦的、满脸肮脏的汉子们。科萨尔在他们中间,指挥若定,俨若天神。
本辛顿痛饮那种快乐的军队和强有力的探险队里才有的伙伴情谊的狂喜——这是在城里过着冷静清醒生活的市民所永远尝不到的。后来,科萨尔把他的斧子拿走,要他搬运木头,他就来回不停地搬,嘴里唠唠叨叨,说他们都是“好哥儿们”。他一个劲几地干,觉得累了以后还干了很久。
终于一切就绪,开始泼洒煤油。现在,作为随员的瘦小的星星们都已隐去,只有月亮,独自高高地在开始露头的黎明之上照耀着。
“统统烧掉,”科萨尔走来走去地说——“把地面烧个精光。懂了吗?”
在破晓的微光中,本辛顿开始意识到科萨尔的情形,他现在的样子清瘦可怕,下巴向前伸出,手执火把匆匆走过。
“躲开点!”有谁在拉着本辛顿的胳膊。
静悄悄的黎明——这里没有鸟雀的啁啾之声——突然充满猛烈的劈啪声,一星暗红色的火焰飞快地延及整个火葬堆底部,到地面处变成了蓝色,沿着一株巨大的荨麻,火苗从一片叶子到另一片叶子向上攀升。噼啪声中夹杂着一种歌吟似的声音。
他们从斯金纳夫妇卧室的角落抓起自己的枪,一齐跑起来。科萨尔在最后,迈着沉重的大步。
跑了一段,他们站住了,回头看着试验饲养场。它沸腾了,浓烟烈火像是慌乱的人群,从大门、窗户以及房顶上无数的裂缝中喷涌而出。看这科萨尔之火!一大股浓烟吐着无数血红色的火舌和四射闪光,冲向天空。正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猛然站起,向上伸展,在空中舒开他巨大的臂膀。他驱走黑夜,使他后面初升的白炽的太阳黯淡无光,难以找寻。
全希克里勃罗很快就看到了这庞大的烟柱,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睡觉的衣服来到高地,看着他们走近。
后面,像个其大无比的蘑菇,烟柱在展开,跳动,上升,上升,直逼云霄——它使高地显得如此低矮,使其它一切东西显得如此渺小,而在这背景前,科萨尔,这场灾难的制造者,率领着八个步履疲惫的小黑影,肩扛着枪,沿小路横过草地而来。
当本辛顿回头看时,他那疲乏的脑中反复回响着一个熟悉的句子。是什么来着?“你们今日点起——?你们今日点起——?”于是,他记起了拉蒂默的话:“我们今日在英格兰点起这样一支蜡烛,无人能再将其扑灭——”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