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头又能说话了。
女人的嘴唇动了,桑迪这才发现自己没戴助听器。他在大衣的口袋里找到了它,把它插入耳中,心里不住地祈祷……响了!“喂?”女人的声音询问着。
“你好,”他很有礼貌地说,“我猜你一定在想我是谁。我叫桑迪,哦,我的全名是约翰·威廉·华盛顿。我到这儿是为了避雨,希望你不介意。你瞧,我想去搭车,却迷了路……”
女人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的皮肤比桑迪期望的要黑的多,面孔冷冰冰的。“你最好到我住的地方来。”她说,说完便转身带路。
雨已经停了,天空有一部分已然放晴。桑迪出神地凝望着白色绒毛般的“云彩”、蓝色的天空和周围绿油油的草地。他们在一个山谷之中,看不见海克利登陆船,只看见连绵环绕的山脉一这些山脉看起来不像想像中那样,毫无疑问这是因为他现在观察的角度不同。“进来吧。”女人为他拉开门。
“谢谢。”他礼貌地说,走了进去。
他们进入的是这座房子的“厨房”,桑迪着迷地四下打量。
光是屋内的味道就让他震惊不已。一个年轻的男性正站在“炉子”前,搅动着一只放在明火上的平底锅,锅里的东西发出“吱吱”和“噼噼啪啪”的声音(明火!)。桑迪闻到的气味至少有一种是从那儿传来的,又诱人又恶心。还有一些味道桑迪分辨不出。
男孩抬头看看桑迪。“他真是个大家伙,妈妈。”他说,“想不想吃点熏肉和鸡蛋?”
“哦,好的。”桑迪急切地说,把这些气味同他熟悉的名词联想到了一起。直到此时,他还是只知道这些词语,却没有直接的体验。“是的,我可以付钱。”他在口袋里摸索着,找到一小块金子,开始讲他排练好的词儿。“我一直在挖矿。从河床上收集沙子和石头,然后在水里掏洗,分量轻的东西冲走了,就可以把金子拣出来。”
女人好奇地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说:“吃鸡蛋时来点上豆煎饼,好吗?”
“哦,好的,我想是的。”桑迪疑惑地回答。他不太肯定土豆煎饼是什么。等到那个男孩把一个盘子放在他面前,他就更难以确定自己是否想吃这种东西及其他的了。盘子里,容易辨认的是“鸡蛋”,一层薄薄的白色物质裹着当中圆圆的、黄黄的一团东西,边上有点焦黄;“熏肉”是猪肉做的,桑迪以前也见过它的图片。剩下的就是“土豆煎饼”了,一团又软又稠的淀粉状物体,表面煎的又黄又脆。
他相当熟练地拿起了叉子,所有那些练习的时刻现在总算有了报偿。叉子刚戳到鸡蛋,蛋黄立刻破了,油状的黄色液体流了一盘子。
他犹豫着,意识到女人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男孩不见了,桑迪听见他低低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桑迪用叉子挑了一点被蛋黄浸透的“土豆煎饼”,尝了尝。
它的味道和桑迪过去吃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不能说它让人恶心,也不能说很好吃,甚至搞不清是不是吃的东西。除了咸味以外,里面还有很多种味道,可他一种也分辨不出。
他掩饰地抬头朝女人笑了笑。他身上激荡着各种感觉,最强烈的意识是她的女性特征。以桑迪了解的标准来看,她一点儿也不漂亮,甚至不年轻。虽然对于判断人类的年龄桑迪没有什么信心,可他和她之间的岁数差别应该是隔代的。那个男孩叫她“妈妈”,这是条线索,桑迪想道,因为那男孩应该和他的年龄相仿,或者接近于他的年纪。
男孩回到厨房。“他们正在路上。”他告诉妈妈。
桑迪瞄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可她只是问:“你想不想在土豆煎饼上加点番茄酱?”
“好的。”桑迪说,放下了叉子。女人把一个瓶子重重地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