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名字
她摸黑带领马南回头穿越那些婉蜒曲折的隧道,并留他在墓穴的黑暗中掘坟。坟墓必须掘在那里,好向柯琇证明:那名窃贼确实已受处分。时候已晚,她直接回小屋就寝。夜里她突然醒来,想起自己那件斗篷遗忘在彩绘室。那么他待在那个湿冷地底洞穴,除了自己的短斗篷,没有东西保暖:而那儿除了灰尘积累的岩石,可没床铺。她脑子凄惨地回荡着:“冰冷的坟,冰冷的坟……”却因身子太疲劳而没能完全清醒,很快又沉入睡眠,并开始做梦。她梦见彩绘室墙上的亡魂,就是那些看起来好像大鸟但有人类手脚与脸孔的形体,蹲在暗室内的尘埃上。它们没办法飞,饿食泥土,渴饮灰尘。它们是无法重生者的亡魂,是被累世无名者吞食的古代人和渎神者。他们蹲在她四周的阴影中,偶尔发出轻微吱喳声。其中一个起身靠近她。她起初很害怕,想后退却无法动弹。那个靠过来的亡魂没有人脸,只有鸟面,头发是金色的,它用女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呼唤:“恬娜,恬娜。”
她醒了,嘴巴塞满泥土。她躺在地底下一座石坟里,双臂双腿被寿衣捆住,没法移动,也不能言语。
她的绝望增大到冲破胸膛,瞬间像火鸟粉碎岩石,冲进天光中——天光,正在她那间没有窗窗户的房里的微弱天光。
这次真的醒了,她坐起来,由于一夜噩梦无数而十分倦怠,脑子也迷迷糊糊。她穿好衣服,走进围墙庭院里的贮水池边,把手臂和整个头浸入冰水,直到冷得血液奔窜而跳起来。然后,她把湿淋淋的发丝甩到脑后,站直身子,仰望清晨天空。
那是个晴朗的冬日,日出未几,微黄的天空非常清朗,一只可能是老鹰或沙漠鹰的鸟儿在高空盘旋,它迎着阳光越飞越高,宛如一小颗黄金在天上燃烧。
“我叫恬娜。”她站在阳光遍照的开阔天空下说着,声音不大,身体因寒冷、恐怖与欢喜而颤抖。“我的名字找回来了。我叫恬娜!”
那一小颗黄金转向西方朝群山飞去,消失了踪影。小屋屋檐被阳光镀了金。山坡下羊栏传来羊铃叮当,柴烟味和荞麦粥的香味由厨房烟囱传出来,飘浮在清新美妙的微风中。
“我好饿……他怎么晓得?他怎么晓得我的名字?……噢,我得去吃点东西,肚子好饿……”
她拉起帽兜,跑着去吃早餐。
经过半断食的三天,刚下肚的食物在心头垫了块基石,她稳定多了,不再那么惊慌、兴奋,也不那么害怕了。吃完早餐,她觉得相当有把握能应付柯琇。
步出大屋餐厅途中,她追赶着走到那个高大肥胖的身形旁,低声说:“我已经把那个强盗解决了……今天天气真好呵!”
一双冰冷灰眼由黑帽兜里斜眼瞧她。
“我以为每献祭一条人命,第一女祭司要禁食三天。”
这是真的,阿儿哈忘了。她的脸孔露出忘记的表情。
“他还没死,”她只好这么说,并努力装出刚才那种随口而出的淡然语调:“他被活埋在陵墓底下一口棺材内,棺材是木制的,没封死,里面有些空气,他会慢慢才死。等我知道他确实死去时,我会开始禁食。”
“妳要怎么知道他死了没?”
惊慌狼狈之余,她再度支支吾吾:“我会知道的。那个……我的主母会告诉我。”
“原来是这样。坟墓在哪儿?”
“在墓穴。我叫马南在那块『平滑石』墓碑底下掘坟。”她实在不必回答得那么快,用的又是想安抚人的笨拙语调。与柯琇谈话,她应该保持尊严。
“活埋在木棺材里。女主人,这样子处决术士是危险的作法。妳有没有确实塞住他嘴巴,好让他没法施咒?有没有把他两只手绑起来?就算舌头被割掉,他们只要动一根手指就能编构法术了。”
“这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