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欧姆安霸
亚刃呆望那片焦黑的陆地废墟和天空下凋萎的树木林园,面容僵硬起来。“树木伤害了他们什么吗?”他说:“他们非这样为自己的错误惩罚草木不可吗?人类真野蛮,竟为了自己与别人之间的争端而纵火焚烧土地。”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导师,没有君王。”雀鹰说。“气度恢宏者与具备巫力者,都退到一旁或躲进自己内心,想透过死亡寻找门路。据说,门路在南方,我猜大既就是这里。”
“这是某人所为——就是那条龙提到的那个人吗?似乎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如果这些岛屿有个君王,他就是一个人,这里由他统治。个人是要破坏、或是治理,都很容易,端视那人是『明君』或『昏君』。”
法师声音里再度带有嘲讽、或挑战意味,亚刃的脾气被惹了起来。
“君王有属下、士兵、信使、将领,他藉由这些属下进行统治。既然这样,这位……『昏君』,他的属下在哪里?”
“在我们心里,孩子,在我们心里。我们内心那个叛徒、那个自我,那个哭喊着『我要活下去,只要我能活下去,让人间任意败坏去吧!』的自我,我们内在那个背逆的灵魂,躲在黑暗中,有如关在箱里的蜘蛛。他对我们大家说话,但只有少数人听懂,不外乎巫师、歌者、制造者与英雄豪杰这些努力要成为自己的人。『成为自己』是稀罕的事,也是了不起的事。那么,永远当『自己』,岂非更了不起?”
亚刃逼视雀鹰。“你的意思其实是说,那样并没有更了不起。但请告诉我为什么。我开始参与这次旅程时,还是个孩子,当时我不相信死亡。但现在我已经多学了些事情,虽然不多,到底有一些。我学到的是:相信死亡。但我还没学到高高兴兴超越它,进而欢迎我自己的死亡、或您的死亡。假如我爱生命,难道不该厌恨它的终结吗?为什么我不能渴望永生不朽?”
以前在贝里拉家乡教导亚刃击剑的师傅,是位六十开外的老者,矮小、秃头、冷酷。虽然亚刃明白他是出色的剑客,但曾有好几年,亚刃一直很不喜欢他。某日练剑时,他逮到师傅的防卫疏失,把他击败了;他永远忘不了师傅冷酷的脸上突然一亮,露出难以置信的、矛盾的喜悦、希望、快乐——对手,终于成为对手了!从那天起,击剑师傅训练他时,都很无情。而且每逢两人对打时,同样的无情微笑总会挂在那位老者脸上,亚刃如果加倍出击,那微笑就加倍明灿。现在雀鹰脸上就有相同的微笑。
“为什么你不能渴望永生不朽?你如何能不渴望呢?每个灵魂都渴望永生,而且灵魂的健康就来自那股欲望特异的力量。可是,亚刃,你要当心,很可能你就是达成欲望的那一个。”
“达成以后呢?”
“达成以后嘛……就是这样喽:昏君统治,技艺遗忘,歌者失音,眼目致盲。看!土地荒瘠、疫祸四起,创伤待疗。一切都有两面,亚刃,一体两面:尘世与幽冥,光明与黑暗。这一体两面构成『平衡』。生源于死,死源于生,这两者在对立的两端互相向往,互相孕育且不断再生。因为有生死,万物才得以重生,无论是苹果树的花,或是星星的光芒,都是如此。生命中有死亡,死亡中有重生。没有死亡的生命是什么?一成不变,永存永续的生命?——除了死寂,没有重生的死寂,还有什么?”
“但是,『大化平衡』怎么会因某个人的行为、某个人的生命而受到危害?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这种事不容许……”他困惑地停住了。
“谁容许?谁禁止?”
“我不晓得。”
“我也不晓得。不过我明了,人有可能做出多么邪恶的事来,单独一人就可以,我太清楚了。因为我自己做过,所以我知道。我曾经受同样的骄傲驱使,做了同样邪恶的事。我开启生死两界之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