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时间内迅速枯萎。
“罗西博士,”他用他特别的美国英语对我说。“我想您还没有意识到您这本书具有多大的价值。”
“价值?”我想他不会知道它对于我的价值的,世间任何化学分析都分析不出来。
“是的,它是一本罕见的中世纪古书,在中欧印刷,非常有趣,非同寻常。它应该是在科维纳斯圣路加之后,但在一五二年匈牙利语的《圣经·新约》出现之前。”他在吱吱叫的椅子上动了动身子。“书上的这条龙还有可能影响了一五二年出版的《圣经·新约》。后者也有一幅相似的插图,是长了翅膀的撒旦魔王。但是这些已经无法证明。不过,它应该会是一种可笑的影响,不是吗?我的意思是,《圣经》用这个魔鬼般的形象作插图。”
“魔鬼般的?”我重复着这个由别人说出来的、该遭天谴的词。
“是的。您给我讲过德拉库拉的传说,可您认为我会就此止步么?”
马丁先生的口气平淡而明快,很像美国人,我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以前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平常的声音中能隐藏如此的不祥或者险恶。我看着他,困惑了。
“这些就是我们分析的结果。”他说。“从化学分析的结果来看,这本书应该是被收藏在一个岩石灰尘很重的环境里很久了,应该是在十七年前。此外,它背面曾浸渍过盐水——也许是经历过海上旅程的缘故。我认为可能是黑海,如果我们对盐水产地的估计没有错误的话。就这些了,对于您的进一步研究,我们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您不是说您在写一部中世纪的欧洲史吗?”
他抬起头,随意而友好地对我笑了笑,他那张被生命遗弃的脸因此看起来颇为怪异。
我同时明白了两件事,这让我坐在那里毛骨悚然。
第一,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要写什么中世纪的欧洲史。我说的是寻找与自己这本书有关的资料,想做一份有关刺穿者弗拉德,也就是传说中的德拉库拉的生平资料的完整目录。霍华德·马丁是研究医药的,和我做学术一样,讲究精确,他绝对不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犯这种错误。
第二,我此时看到的这个可怜的人,也许是被什么可怕的疾病困扰着,从内部腐坏了。他的嘴唇显出正在衰颓的有气无力的样子。我非常清楚地记得伊斯坦布尔的那个官员,尽管霍华德·马丁脖子上没有不妥的痕迹。
我抑制住自己的恐惧,把书和笔记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听到他又开口了。
“顺便提一下,那幅地图非同寻常。”
“地图?”我呆住了。我只知道一幅地图——实际上是三幅,比例尺大小不同而已——而我看不出那幅地图和我现在的意图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肯定自己并没有对这个陌生人提起过那幅地图。
“您是自己画的吗?很明显,那地图并不太老,不过我想您不是一个画家吧。当然,也不是什么恐怖的那种,如果您不介意我那样说的话。”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法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也不愿意反问他,我害怕这样一来我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我在书里留了一幅自己描摹的图吗?如果是,我真是蠢到家了。但我肯定在把书交给他之前看过是否有东西夹在里面的。
“我把它放回去了,所以它还在那儿。”他安慰我说,“罗西博士,现在您是想让我带您去我们财务部,还是让他们把账单寄到您家里呢?”
他给我打开门,又露出他那职业性的苦笑。
我稳住自己,没有马上去翻书找那张地图。
借着走廊里的灯光,我发现我早先觉得马丁先生微笑很怪异,一定是自己胡思乱想。也许连他的病也是我想象出来的。他肤色没有什么不对,多年在故纸堆里的工作让他有点驼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