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多啦。但考虑到桌上有血迹,我们还是不想贸然行事。”
桌上有血?我两腿有点儿发软,但还是跟在警官后面慢慢进了门。
警官让我面对窗户,说,“抬头看!”
书桌上方,在洁白的天花板上,有一道五英寸长的擦向一边的污迹,像是要指向外面的什么东西。
“这也好像是血。别担心。它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罗西教授的。即使搭个凳子,一个人能轻而易举地摸到天花板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化验了所有的东西。现在,您好好想想,罗西教授那晚提到有什么鸟进来了吗?”
我花了几秒钟干巴巴地讲出这个简单的字:“不。”
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我终于看到那污迹的末梢,看到了它是从哪个方向拖过来的。
罗西书架的顶层,在他称之为“他的失败”那排书中,有一本不见了。两个晚上前他把它放了回去,现在那地方只剩下一个黑暗的缺口。
我一向喜欢坐在校图书馆中心的那张长凳上,它还沐浴在春日午后的最后一丝阳光中。
我环顾了一下人头攒动的大厅,很快消退的夕阳和入口处频繁开启的大门,然后我拿起自己的旧书包,拉开拉练,拿出一个的全黑的大厚纸袋,上面是罗西的笔迹:给下一位。
下一位?前天晚上我还没有仔细看。他的意思是留待自己下一次再做这个项目,再攻克这个堡垒时再用吧?下一位,或下一次都说得通。抑或他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下一位”?这可以证明他疯了吗?
我打开纸袋,发现里面是一大叠不同大小不同质量的纸张,很多都旧了,有的是半透明的薄纸,上面打满密密麻麻的字。材料真是丰富。我想我要摊开来看看。
我走到最近一张蜂蜜色桌子,靠近放图书目录卡的地方。那儿还有很多人,都是不认识的,我还是怀疑地回头望了望,然后拿出文件,铺在桌上看起来。
作为一个历史学家,我知道给档案编序是很重要的。我拿出铅笔和纸,开始给罗西的文件一一编号。
最早的,最上面的是那些半透明纸薄张,上面尽可能整齐地打满了东西,看上去多少像文字。我把它们小心放在一起,没有仔细看。
第二件是一张地图,手绘的,还算清晰。但已经开始褪色,上面标的那些记号和地名几乎看不清了。绘图纸较厚,像是国外的纸,很明显是从一叠旧的写字本上扯下来的。接下来还是两幅相似的地图。然后就是三页草稿纸,墨水笔迹,可以看得清楚。我把这些也放在一起。接下来的是一本《浪漫的罗马尼亚》的英文旅游小册子,看封面包装像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产品。然后是两张宾馆的发票和早餐券,伊斯坦布尔的。然后是一张很大很老的巴尔干地图,印制粗糙,两种颜色。最后是一个象牙色小信封,封了口,没有什么标记。我把它放在一旁,没有去拆信。
就这么多了。我把牛皮纸袋翻过来,还摇了摇,这样即使有个死苍蝇什么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了。
我这么做的时候,突然(第一次)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将伴随我随之而来的所有行动:我感到了罗西的存在,他为我思维严密而感到骄傲,似乎他的灵魂通过他教给我的周密方法活在我心里,和我说话。我知道他作为一位研究者,工作效率是很高的。对于任何文件、任何档案,他既不糟蹋,也不疏忽———不管那东西离家多远,当然更不会放过任何想法,不管那想法在同事中多么的过时。他的失踪———我狂乱地想———他急需我去解救,这突然使我们几乎平起平坐了。我也感到,他一直以来也在期待这个结果发生,不过在等待我赢得它这一时刻的到来。
所有这些文件都摊开在眼前的桌子上,发出干燥的味道。我从那些信件开始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