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来
轻声解释,“如今是冬至了,天地大寒,小姐应该提前注意一些才是。瑶草的份量倒是少了,只放了半支。”
殷夜来忍住胃里的翻涌,屏气一口喝了下去,用手绢擦了擦嘴角。
春菀看着她喝下去,这才收了杯盏,又道:“刚刚楚宫那边有信来,说玄凛皇子一行去了她们那里。”
“楚宫烟月?”殷夜来喃喃。
“是的,”春菀低声,递上了一物,“这是那边姐妹传来的消息。”
“哦。”殷夜来淡淡应了一句,拿过来看了看,“难为她们如此用心。”
那不是信笺,只是一张薄薄的丝绢,上面的字写得极其潦草,色泽殷红,香气馥郁,似乎是女子在宴席间隙里,偷空用簪子蘸了胭脂盒里的胭脂匆匆在丝绢上涂抹而成。上面写着几行字,说的是席间一些谈及的敏感话题,以及各位高官权贵的秘闻。
殷夜来默不作声地看完,便将那张丝绢扔到了窗外的檐上。冰冷的冬雨密密洒落,字迹转瞬化开,洁白的冰绡上沁出一团殷红色的胭脂痕来,宛如美人的唇色。
她咳嗽了几声:“明日你发个密信给他吧。”
“是。”春菀低声回答,顿了顿,道,“不知白帅这次海皇祭回不回来。”
“应该不回来了吧,听说前方战事吃紧——对了,”彷佛想起了什么,殷夜来打开梳妆匣,“把这个拿去给玲珑阁,给我打一支赤金累珠的凤簪来,不要计较工费物力,只求美轮美奂便是——记住,得用这个琢成珠子,串成凤嘴里的那一挂流苏。”
春菀诧异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却是一支上好的红珊瑚。
“是他从西海上给我寄来的,”殷夜来口气淡漠,“难得他百战之中还有这份闲心,等他回来,我得插上这支簪子去给他洗尘——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啊。”
“嗯。”春菀应着,心里诧异于小姐说话时语气的冷淡。
——这般手段,和应酬风月场上其他恩客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已经位极人臣、独揽军权的白帅,长年在外带兵,在女色的事情上向来淡漠,平日极少出入声色犬马之所。而因为是入赘帝王家,身侧也并无其他贵族那样的三妻四妾,被朝廷上下称为不近女色的真英雄真豪杰。没有人知道他和殷仙子是怎么好上的。作为贴身侍女的她,也只知道早在小姐还在戏班里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有了往来。这些年来小姐和白帅的交往转入了地下,极其隐秘,当真是夜半来天明去,讳莫如深,渐渐不为外人得知。
但很久以来,就算是她,也不明白殷仙子和位高权重的白帅之间到底只是逢场作戏、想找个靠山呢?还是真有一份情意在?
正如多年以来,风月场里从没有一个男人能够猜透她的心。
四更时分,非花阁的最后一盏灯终于也熄了。
房间里寂静无声,黑暗一片。
小丫鬟秋蝉离开后,殷夜来在垂着纱帐的榻上沉沉睡去,小臂横在额头。夜凉如水,有隐约的欢声笑语传来,是楼下尚自未曾停歇的风流喧闹。窗外雨声无尽绵延,敲击着瓦当,发出拨弦般的叮当声。她就在这样细密错落的声音里沉沉睡去。
“杀了他吧!不杀了他,我们就没活路了!”
“这个畜生,衣冠禽兽!”
黑夜里,不知道哪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耳语,恐惧而惊惶,仿佛是好几个女子在相互说话,语气颤栗地商量着什么。那些声音是那样的近,近得就像簇拥在自己的床头附近,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惊恐而细碎地说着。
“我、我不敢……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什么不敢!今晚不下手,明天这个畜生醒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们呢——来,把腰带解下来,一人拉住一头,在床头上勒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