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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落
,怎么支付得起丝米国际学校的教育费用?阿落对世事懵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闻言点头:“是啊,怎么,你也住那里吗?”

    那中年男子抬起眼看看他,神色轻慢,随即冷淡地说:“这里没有人住那边。”

    阿落惋惜地说:“哦,真不好,没人能和我结伴回家了。”

    安远远站在他身后,眼神落在儿子的黑发上,那承载着自己毕生温柔的情绪日复一日,耐心微弱地滋长着,不曾断绝。

    亦不容他人伤害。

    只是很多时候,即使最强悍的人,也会陷入一种无奈之中。

    进了门,阿落换了鞋子,直接走进厨房,须臾之间,他就围上围裙,探出头来:“阿爸,你想吃什么?”

    安把自己丢进客厅的沙发里,随手打开音响——莫扎特的小提琴协奏曲,纯净如水。他对食物的要求很低:“三明治吧。多夹点儿肉。”

    阿落不满地叹气:“饮食不平衡对你身体没有好处的,先做个蔬菜沙拉补充维生素吧。”顺手关了厨房门,随即传来隐约的切菜声。安偏头细细听,节奏精准,快捷而均衡,手腕与手指的力量协调之极,一分的肌肉运转着十分的精力。

    阿落十岁那年,第一次尝试做饭。他切出来的黄瓜片,比一根头发丝还要薄,覆盖在瓷盘上,滚开的高汤淋上去,立刻香味氤氲,清甜无比。

    是用刀的天才。无意、轻易、飘逸之中,便达到他人永远不可企望的地步。虽然用的是菜刀。只是菜刀。

    或者在由平凡所主宰的世界之中,这样更好。

    安的思绪没有机会飘到更远的所在,便被阿落打断。沙拉端了上来,土豆块微黄,莴苣叶翠绿,胡萝卜嫩红,三色相杂,覆盖着乳色酱汁,煞是好看。但问题是,这三样东西,安一样也不爱吃。不但不爱吃,简直痛之恨之,避之唯恐不及。他登时拉下脸来,本来半靠在沙发上,这下全部蜷进沙发里。这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被阿落收入眼底,手指在盘边叮当一弹,警告:“要吃啊。你不吃这个,我一会儿就不吃饭。”

    如此威胁,对不相干者毫无威慑力,不吃饭就不吃饭罢,饿到死看谁给阁下风光大葬。

    但人类和猴子之所以没有灭亡,主要归功于父母们都不这样想。

    无论多么精心照顾阿落,他半夜都可能会因为贫血而昏迷,因此在家里的床头柜上永远放着食物与抢救设备,长夜亮灯。一顿不吃饭,其凶险若何?安见识多了,哪敢冒险,只好点点头:“好啦好啦,我吃,我吃。”

    四十几岁的老男人,似回到童稚时候,在督促的眼光之下,无可奈何地放一勺红红黄黄生冷玩意儿入口,囫囵吞下。阿落满意一笑,边走回厨房,一边说:“好了,我这就做你爱吃的,牛排吧?几分熟?”

    每周最美好的夜晚。阿落在客厅一角的小书桌旁安静地看书。音乐回荡,安戴着实际没有任何作用,只是衬托出他满脸慈祥的一副平光眼镜,一针针地织着毛衣。他永远在织一件毛衣,灰蓝色,粗棒针,高领套头。一行行织下去,到收尾的时候,以反向的针法重新织起,直到把成品织成虚无。

    反反复复。是他的祈祷,还是他的叹息?皮肤接触毛线,带出一丝丝的摩擦,极轻微的响声。他知道阿落在听,倘若这响声停的时间稍长,那孩子就会不安地转过头来,看他起身去洗手间,倒水,换一张CD,坐回原位,才松口气继续看书。

    看到十点,安提醒他:“我们出去散散步,你该休息一下眼睛了。”

    这时,一声丁零划破室内的安谧,是电话铃声。

    两人面面相觑。

    这房子里有一部电话,不过从来没有响过,至今四年有余。安所做的工作,是为城里的大户人家做园丁,尤其精于修剪名贵的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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