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泪
他的物件,他平素舍不得戴,今日特意穿出来,必不会拿去换东西。”
紫颜摇头,“出来久了,任谁心也会野。家里这些金玉的玩意多了去,要真看见稀罕的,他一准换了去,还会到你我跟前显摆。你瞧着好了。”
想到他要买的那张两百步射程的檀木劲弓,萤火微感惆怅,他离开弓箭铺时,已另有客人看中了那把弓,不知集上有没有同样做工的兵器。他略略出神,计算手中的余钱能够他花销多少,心思飞到了远处。
在方河集这样的地方,哪怕富可敌国,也藏不尽所有珍奇。人们只能挖空心思,将拥有的资财比较来去,投在最适当的物件上,带了喜悦与满足、遗憾和不舍,抱走心底最渴望的东西。物资的极大丰盛让人们忘记了凡俗的愁苦。花光了兜里的银钱不打紧,在集里走上片刻,用双眼歆享这些争奇斗艳的宝物,整个人就如脱胎换骨,立即得到了天下般满足。
紫颜看到了萤火的眼神。他不怪萤火,没人能禁得住尘俗妖娆诱惑,人皆有所贪、所喜,长生又会恋上什么,以致忘了返回的路?
太阳打在帆布棚子上,紫颜走到转角,仰头看阳光的方向。问了一个热情招呼客人的小贩买卖人口的集子在何处,得知在西南,示意萤火同去。萤火想,竟会至最坏的地步?紫颜仿佛知道他的疑惑,答道:“若给人骗了去,最多搁那里卖了,你我买得起。”
远远地瞧见大红幡子哗哗地滚动。几个穿金戴银的女子露了肚皮,在高台上蛇般扭动,勾绕的手指灵活如吐焰。底下围拢层层的看客,叫好的,发呆的,怪笑的,有冒失鬼冲上台,旁边闪出两个威武大汉,推手,劈啪一个跟斗,跌得满嘴是泥。再过去,一排容貌佼好的小女孩,翠生生地扎了长辫,油亮地挽在头上。她们咿啊亮嗓子,哼一段小曲唱两句戏,就有人拉近了看,付钱走人。有的看台零落倚了清瘦的幼女,细细的脖子怯怯伸着,窥视来往的人群。若凑近来的是衣着光鲜的商贾,就扬出笑惹人注意,言辞应对很是逢迎,无非想寻个好人家,有可靠的落脚地平安长大。也有金发女子用黑纱蒙住脸孔,露出湖水般清澈的眼,浑身洋溢诱人的神秘。有豪客出钱让她揭去面巾,那女子欲迎还拒,暗里的搭档就出来喊价,把除巾的价格飙到高处,许了重金才肯一现真颜。
萤火心神摇簇。走道两边尽是各色的台子,鲜嫩、水灵、丰满、野性的少女们,像恣意生长在塞外草原的花,张扬她们跳脱的生命。作为交易的货品,她们或是认命,或是隐忍,或是不屈,双眼射出执著的两道光,叫人不可忽视她们的存在。萤火被这些女子的眼神吸引,她们迎上任何打量的目光,径自看回去,想望进人心的深处。经过这番透视,对方是坦然的,眼神里甚至饱含欣赏与温柔,那么被这样的人买去,她知道是幸运的。反之,在银钱落入主人手里的刹那,她的眼底掠过一道精光,怀疑且警惕地盯紧买家的一举一动。
萤火最终收住了眼,他不能再和她们对视,怕不小心凝入谁的心底,轻轻拉动了心弦,就要买下一个生命。毕竟这趟旅行,他没有为紫颜带出太多金子,他如是劝说自己,安然垂下眼帘,不再为那些女子操心。是的,他能保护的人已不多,照顾好身边的人才是应该的,想到此处,丢失了长生的他自责不已。
紫颜忽然停下,“萤火,你帮我看看,那是长生吗?”
先生的脸有点发白,萤火鲜少见他这样,急忙朝他看的地方望去。果然,长生笔直地站在一个贩人的摊位前,他出门穿的银狐皮镶金袄,套在对面一个单薄人影儿上。萤火唯恐长生出事,急速掠至跟前,将他和闲杂人等隔开。
“谁也不许动他!”萤火厉声喝道。
眼前一老一少,披着长生狐袄的是个十多岁的异域少年,身穿青色绢衣,茶褐色长发微微卷曲,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