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打不死的虎儿於菟
郢都的繁华,由日到夜,到了深夜时分,这才缓缓地沉寂下来。
一轮月牙静悄悄地挂在夜空,偶尔飘来几朵调皮的黑云,遮住她的脸庞。
气温不冷也不热,说起来,算是挺有情调的一个舒服夜晚。
如果你不是被粗麻绳吊在半空中的话。
位于城西一处监狱中,东关旅和那几名乞儿少年被高高挂在屋檐下,每个人都是鼻青脸肿,简直被打到爹娘都认不出来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些少年有爹娘的话,也许也不会有这样的命运了吧?
灯火通明的监狱窗中,这时偶尔还传来几声清脆的鞭响,几声吃痛的惨呼。
东关旅方才被楚国的狱卒打个头晕脑胀,满面鲜血,有些血凝固在眼眶中间,加上眼睛又被打得肿了,所以视野变成了一点点,只能从小缝中看这个世界。
月儿低垂,夜风凉爽。
只是那清冷的风如果吹在正常的肌肤上会很舒服,但是吹在遍体麟伤的身体上,那简直就是天下最可怕的苦刑了。
视野从月儿上头往下看,却看见吊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头发稀疏,满头癞痢的少年,头上胡乱贴着膏药,鼻子还挂着两行黄黄的鼻涕。
仔细一看,这少年却用饶有兴味的眼神看着他。
“喂!”
东关旅不想搭理任何人,便将他这一声忽略过去,假装没有听到。
那少年却仍不放弃,极有?心地笑道。
“喂!”他低声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屋檐下被挂着的乞儿少年大约有七八个,此时听见癞痢少年出声了,虽然每个人都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但毕竟是少年心性,还是很有兴趣地在夜色中,张着晶亮亮的眼睛倾听。
东关旅不耐烦地皱皱眉,正想转头不理的时候,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然后戛然而止。
那癞痢少年听见这声惨叫,忍不住便掉下眼泪,“飕”的一声,把鼻涕吸了回去。
“虎儿大概没救了,他们好残忍,好坏蛋!”
东关旅忍不住问道:“虎儿?那是什么人?”
癞痢少年抽泣了一会,还没答话,一旁却有个冷脸的少年阴恻恻地回答道。
“虎儿?是咱们的老大,什么事都是他带头的,就连让我们这样送死,也是他带头的。”
癞痢少年怒道“三眼标,你又来说这种混蛋话!那虎儿找你去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你又不吭声了?”
那名叫三眼标的少年是个麻脸胖子,这时也怒道:“我管他带我吃什么狗屎大便?我只知道我现在吊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他带我们去烤那只什么笨鸟傻鸟,咱们又怎会全吊在这儿?”
一旁几个少年纷纷称是,几个人说了几句,人就在半空中荡呀荡的,倒形成了一幅古怪的场面。
那癞痢少年的口才不及众人,急得只是满脸通红,两行黄鼻涕又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那少年三眼标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只会成天跟在虎儿的屁股后面跑,什么狗屁事儿都不知道。
你们不清楚,老子可是清楚得很,那虎儿本来就是煞星倒霉鬼,谁沾上了谁倒霉。
你们没看见这小子吗?”他冷冷地下巴一抬,指的便是东关旅。“咱们被抓过来宰,不管怎么说,那只笨傻鸟总算下了肚,哪像这个笨傻蛋,连块肉也没吞到,只是被那倒霉鬼虎儿碰了一下,就在这儿和我们一起挨宰了。”
众少年哄然而笑,笑声虽然低微,却也有点苦中作乐之感。
东关旅疑惑地瞪视三眼标,忍不住问道。
“你说什么傻鸟啊?你们为什么要被抓起来?为什么我也被一起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