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 连蝉
当年公主下嫁之时亲手所种。
云乱本想继续读书,突然听得“啪”“啪”两声,似是有物破损,于是放下书本走到后院,只见墙头露出一截长杆,正在墙头乱戳,地上裂了几片青色琉璃瓦,却是适才被那长杆自墙头拂下。
云乱好奇心起,纵身飞跃,转眼间已经攀上墙头,只见墙外的薛苑中有一六岁左右的女童抓着一根长竹竿吃力地在墙角晃动,正用那长杆去够墙边花枝上的一只粉色纸鸢。
那女童双髻连环,髻顶各饰一枣子般大小的玉蝉,高腰襦裙金丝绣边,生得粉妆玉琢,只是两眼含泪,委屈非常,明明身单力薄,还在勉力抓住那硕长的竹竿施为。
远处的回廊上卧了一个七八岁的少年,正高跷二郎腿,一脸的幸灾乐祸,想来那纸鸢挂在树梢,这位少年必是始作俑者。
云乱见纸鸢近在手边,于是伸长手臂把纸鸢摘下,扬声道:“别再捅了,纸鸢在这里。”
那女童破涕为笑,伸开双手想接住纸鸢,正要道谢。
远处的少年勃然大怒,奔上前来喝道:“你这胡仔,休要多管闲事!”说罢自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向云乱砸去!
云乱自幼习武,昔日在西域之时就时常随父王放鹰逐兔骑马游猎,最是擅长这石头打兔的手段,石块飞至,已被他劈手借了过去,想都没想就反掷回去。
只听哭声阵阵,那少年捂着破了的头边嚎边跑了开去,想来是去寻大人哭诉告状去了。
女童见少年吃了苦头,心情更是欢畅,拍手笑道:“好也,好也,这个坏蛋窦鼎总算走了。谢谢你啊。”
云乱看她活泼亲厚,也颇有好感,“下次他再敢欺负你,我还帮你揍他。”
女童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云乱拍拍胸口,“药罗葛云乱。”
女童眉头微皱,“哇……你的名字好长啊。”
“我是回纥人,姓药罗葛,你可以直接叫我云乱。”云乱微笑道。
女童指着自己道:“我叫薛连蝉,蝉儿的蝉。”
在云乱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连蝉,唐昌公主与驸马薛锈的独女。
不知为何薛府中人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夏便回宫中,反而一直在这外邸盘桓。对云乱和连蝉而言,接下来的一年时间过得非常快乐。
每日相约出游,长安城的各个角落都遍布两个孩童的足迹,两小无猜,相见甚欢。
或许是因为连蝉的感染,身在异乡的云乱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繁华锦绣的长安城。
直到第二年春天,薛苑的玉蕊花再次怒放的时候,薛苑中的嘈杂打破了阳春的静美。
云乱爬上墙头,却见连蝉一人坐在树下哭泣,远远望见回廊上兵士来回奔走,仆役四散,不时听到器皿碎裂之声。
云乱见连蝉哭得悲切,也顾不了许多,翻身自墙头跃下,来到连蝉身边,“你怎么了?”
连蝉抬头看看云乱,一时间泣不成声,“皇爷爷下诏将爹爹流放,那些人是来抄家的……”
两人都是孩童,哪里知道此时正身处于一场太子地位之争?
是年武惠妃深得玄宗恩宠,一心想要废除太子李瑛,改立自己的儿子李瑁为太子。驸马薛锈之妹是太子李瑛的正妃,拥护太子李瑛,自然被武惠妃视作眼中钉,于是指使人诬陷太子与驸马等人图谋不轨,太子固然被诛,驸马薛锈也被流放。唐昌虽为帝女,却始终不得玄宗宠爱,百般告饶也无法免去驸马罪责,唯有奉诏携女回宫,从此与驸马再无相干……
连蝉年幼,自不知其中的凶险,只知从此不得再见父面,也不能再来这薛苑见云乱。两个孩童相拥大哭一场,却是势单力弱,别无他法。
连蝉临行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