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
“从严格的科学意义上说言之尚早。但我拿它们和真袋狼的标本作过严格比对,两者形貌完全一样。至于两者的生活习性,参照先期移民留下的资料也没发现什么大的差别。其中最有力的一个佐证是:资料中说袋狼的行走方式很特别,可以熟练地四足奔跑或后足蹦跳,这种习性在地球动物界中是孤例,而我复活的袋狼正是这样!你们刚才都亲眼看到了。所以,至少以公众的标准来看,它们就是真正的袋狼。”布德里斯又问,“知道袋狼灭绝的原因吗?”
“请讲。”
“我刚才已经说过,澳洲的土生动物都比较原始,竞争能力太弱。五千年前,东南亚某民族来到澳洲,后来演化为澳洲土著的一支。他们带来的家犬有些变成了野犬,在澳洲大量繁衍。处于原始阶段的袋狼竞争不过高度进化的野犬,很快就灭绝了,只有塔斯马尼亚岛因为与大陆隔绝,没有野犬,所以袋狼未受影响,一直存活到欧洲移民到来。可以说,岛上袋狼的灭绝完全是欧洲移民作的孽——那时为了保护家畜,政府出赏金大量捕杀袋狼。据记载,当时一共捕杀了二千二百六十八只。在这个小小的塔斯马尼亚岛上,袋狼大概总共也只有这么多啊。最后一只袋狼死于1936年,尸体被保存下来。多亏这样,我才能得到袋狼的完整基因。”
他扭过头,看着两位客人的眼睛,加重语气说:“你们知道吗?欧洲移民在灭绝二千二百六十八只袋狼的同时,还灭绝了他们心目中的另一种‘野兽’——五千名本岛土著。本岛土著与澳洲土著原是一体,但自打巴斯海峡出现、隔断了本岛与澳洲大陆的陆桥后,塔岛土著就完全与世隔绝,最终形成了独特的塔斯马尼亚族群,在人种上归为‘类黑人’。一百五十年前的澳大利亚政府就像捕杀袋狼一样悬赏捕杀土著岛民,价格非常低廉:杀一个成人五镑,杀一个孩子两镑!政府出面组织清乡队,队员都由罪犯组成,但由警察领队。这些清乡队非常‘敬业’,组织夜袭、设伏、下毒,无所不用其极。曾有四个‘英勇’的白人伏击一群土著,仅以四人之力杀了整整三十人!胜利者把尸体抛下悬崖,得意地将该山命名为胜利山,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这项清乡政策的结果就是:本岛土著在很短时间内被完全灭绝,一个也没剩下。”他冷笑一声,“众所周知,在那个年代里,欧洲移民在新大陆上的灭族行为非常普遍,包括在南北美洲、非洲和澳洲大陆。不过,要论干得最彻底的,则非本岛莫属,可以用做教科书‘典范’。据记载,本岛土著民中最后一个女人叫楚噶妮妮,死于1876年;最后一个男人名叫威廉·兰纳,死于1869年——后者显然是一个欧化的名字,不是他的本名。”
两位客人互相看看,没有说话。现在,他们终于知道此人留在基地网站上那个名字的由来了,心中的疑虑开始消解。布德里斯沉默了一会儿,三人相对无言。虽然时间还早,但这儿接近极地,太阳低垂在地平线上,有如中纬度地区的夕阳。夕照在袋狼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栏中一只袋狼突然嚎叫起来,引得其他袋狼同声相和。它们的声音和狼嚎差不多,苍凉绵长,就像对灭绝同族的哀悼。
布德里斯继续冷静地讲述:“最后死亡的那几名本岛土著引起了一些医师的兴趣,这些业余人种学家认为本岛土著是半兽人,属于从猿到人的过渡种,值得保留下来用于科学研究——或做成人皮烟草袋也很珍贵。所以他们迅速行动起来,挖开坟墓偷取尸体,一时闹得乌烟瘴气。楚噶妮妮死前对这种下场非常恐惧,哀求把她全尸海葬,但没人理会她这个可怜的要求。死后她倒没有被剥皮,而是被解剖并公开展览,一直到1945年才在外界施压下撤展。不过很幸运,正是由于那些业余人种学家的病态热情,威廉·兰纳的尸体被完好保存,使我能够研究他的基因。”
哈利德好奇